今夜的你如此美丽
要我如何忘记这轰轰烈烈的爱
只盼你坚毅锐利的眼眸入我梦来
……
祝伟德的歌曲部分都是自己写的,这一首也不例外。很显然,这是一首深情悲伤的情侣分手之歌,虽然很动人,但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男主角是打着因爱放手不负责的渣男,很有祝伟德那种风流浪子的腔调。但现在,侯曼轩留意到的是那一句“只盼你坚毅锐利的眼眸入我梦来”。大部分的男人,尤其是父母那个时代的男人,梦中情人不都是温柔如水的吗?这个“坚毅锐利”,简直就像是为某个女人量身打造的一样。
提到眼神“坚毅锐利”的女人,侯曼轩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是自己的母亲。除此之外,发福前的吕映秋有几个地方很漂亮:浓密的长发、细细的腰、带着一点忧伤意味的坚强微笑。除此之外,母亲和她一样,个子都比较娇小。而这些特点,在歌词里全都反映出来了。
小时母亲反反复复听这首歌,侯曼轩还以为只是因为歌曲让母亲有代入感,却没想过这首歌压根就是为母亲写的。
她又想起了,祝珍珍的外号叫“小曼轩”,理由是跟她有几分相似。而且她知道,祝珍珍原来跟自己长得更像,后来整了容,反而跟自己没那么像了。于是,她上网搜了一下祝伟德的照片、祝珍珍整容前的照片,仔细观察他们的额头、他们的下巴、他们的鼻子……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背脊越凉。
这简直是她发现过最震惊的事实——她的生父,很有可能是祝伟德。
深思熟虑了一个晚上,侯曼轩决定亲自找祝伟德对证。第二天她打电话约祝伟德见面,得知他正在唱片公司和别人谈合作,等他忙完以后,她到了他的办公室,与他问好后,直接把复印的鼓谱递给了祝伟德:“祝老师,这是我生父写的谱子,对吧?”
祝伟德低头扫了一下谱子,微笑着看她几秒,缓缓说道:“你生父是谁?我不知道。但这首歌词曲都是我写的,你可不要随意杜撰一个人来抹黑我。”
侯曼轩本来不想追问这个没责任的父亲,但想到母亲含辛茹苦的这么多年,她现在只想把家里的鼓谱甩在他脸上,问他良心到底还在不在,怎么好意思靠一首滥情歌就害了母亲一辈子。她咬紧牙关半晌,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怒:“我在家里找到了《临别的夜》的鼓谱草稿,做过笔记鉴定,时间是三十四年前,比《临别的夜》发行年代早了两年多。”
“侯小姐,你也写歌,应该知道创作年份和发行年份是两回事。你完全可以比发行年份早十年写一首曲子。”
“是这样么,那我再请人专门研究一下这首歌具体的创作年代和背景?”
祝伟德握紧双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还研究这么多做什么?知道那么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都三十多岁了,还想像奶娃娃一样找爸爸么?”
“不,我只想公开他的身份,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那你最好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祝老师,您到底在怕什么?”
“我不怕,怕的人应该是你。”祝伟德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阴沉,“你怕还不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的境地中吧。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例如侯小萱不姓侯,也不姓戚,对不对?”
侯曼轩僵住,没有回答。他阴森森地说:“来,口碑极好又低调自爱的‘天使在人间’侯天后,你如何解释和戚弘亦结了婚肚子里还怀着小兔子的事实?婚内没出轨?你觉得大家会信吗?”
“不是婚内出轨,我有和戚弘亦的录音。”
“那你想公开这个真相吗?你觉得今年才二十六岁的顶流天王会认这个孩子吗?你想让小兔子知道她是个私生女吗?”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变得讥讽起来,“——就像她妈妈一样?”
他这番话如此咄咄逼人,又如此刻薄,让侯曼轩一时间除了惊讶,什么反应也给不出。
如果这个人只是母亲的偶像,只是祝珍珍的父亲,她不会如此惊讶。
但是,他是她的爸爸。
她张了张嘴,只能说出三个字:“……为什么……”
祝伟德额上青筋凸起,忽然提高了音量:“不为什么,因为你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你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你的母亲就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倒贴货,她不自爱,未婚先孕,就像你一样!侯曼轩,麻烦你看看珍珍好吗?她才是公主!而你呢,和你妈是一路货色,不知自丑!现在拿着个破曲谱就想认亲,简直愚蠢至极!”说到后面,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喊完了这段话。
侯曼轩气得浑身发抖:“我警告你,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羞辱我母亲。”
“我羞辱她?呵呵,我有在羞辱她吗?我说的哪一句话不是实话?”祝伟德一脸挑衅地笑着,“她不是倒贴货?她没有未婚先孕?她没有像个傻子一样找你那更傻的后爸……”
“你这不要脸的渣男!!”
侯曼轩尖叫着打断他,涨红了脸,冲过去就想打他,却被他一掌推开!他很强壮,轻轻松松就把她推得脚下踉跄,撞在了身后的cd架上!接着,一半唱片封壳砸在她身上,另一半在地上摔得粉碎,架子也随之倒下来,立刻在她的脚踝上刮出一道8cm的赤红血痕!
侯曼轩护住头部,静待一百三十张唱片摔得稀里哗啦,身上却根本感觉不到痛。
她太震惊,太羞耻了。她不敢相信,妈妈一辈子活成那样,居然真的这么傻,一直爱着这个不要脸的垃圾,直到离开人世!她的体内还流着一半这个垃圾的血液,好龌龊!
门外有五个工作人员经过,听见唱片架倒塌的声音,都冲进来询问发生了什么。祝伟德赶紧蹲下来,也跟着护住侯曼轩的头部,一脸担心地凝视着她:“侯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伤着脑袋吧……喂,你们几个在干嘛,她的腿受伤了,还不赶紧去找医药箱来给她包扎?!”
“好好好,我们马上去。”
五个人商量了几秒,三个人去买药、找医药箱,两个人留下来收拾残局。趁那两个人走远一些的时候,祝伟德靠近她。
“曼轩你知道么,吕映秋到临死前几个月还来找过我。这叫什么,贼心不死。”他冷静了很多,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如果不希望你的小兔子活得跟你们母女俩一样难看,最好闭上你的嘴,把所知道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侯曼轩眼眶发红地盯着地面,真的没再说一个字。她只能听见自己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
到医院处理好了伤口,侯曼轩回到家里,抱住龚小萱,才暂时寻得了一点内心的平静。龚小萱是个细心的小朋友,立刻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她:“妈妈,你看上去好累,你怎么了鸭……”
“工作有一点忙而已,没事。”她摸了摸龚小萱的刘海,“你今天在家里有没有乖乖的?”
“妈妈不要抓了,你把人家的刘海都抓乱乱了鸭!”虽然声音细细尖尖像在抱怨,龚小萱却咯咯笑了起来,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形状,像极了曾经的兔兔,“我今天很乖,在电视上看到奶兔唱歌了,他唱歌好好听,跳舞也好漂亮哦!”
“宝宝,难得周末,不要一天到晚就看电视,让阿姨带你多出去走走。”
家政阿姨探出头来说:“小萱看到那个布拉什么的组合就走不动路,一拉她,她就要哭,实在没办法。这十个男生真洗脑,不放过我十六的女儿就算了,连三岁小孩都不放过。”
侯曼轩疲惫地笑了笑:“她不喜欢blast,她就喜欢龚子途。”
“对鸭对鸭,我不喜欢那个布什么的,就喜欢奶兔兔!”龚小萱抱住侯曼轩的胳膊,小身子扭来扭去的,“妈妈,你认识奶兔吗?我好想见见他!”
侯曼轩微微一愣,整理了一下她袖珍的领口:“有空再说吧。”
可是龚小萱在这方面遗传到了她的倔强。第二天,龚小萱就用绝食威胁家政阿姨带她去找奶兔。家政阿姨被逼无奈,只能抱着她去赫威集团找侯曼轩。看见她俩出现在公司一楼,侯曼轩吓得赶紧把她们俩撵回去,训斥了家政阿姨一顿,还把臭丫头骂哭了。哭是哭得伤心,龚小萱也吃了教训,之后也不敢再主动提要见奶兔的事。
其实,小萱对生父的身份完全有知情权。侯曼轩也相信龚子途不是祝伟德那种烂人。但是,正如祝伟德所说,一旦公开小萱和龚子途的关系,就等于公开了小萱是私生女的事实。看见女儿天使般的笑容,侯曼轩实在不忍心让她从此生活在舆论的阴影中。一想到读书以后班里会有同学欺负小萱,说她是没爸爸要的孩子,侯曼轩觉得心都快揪起来了。
戚弘亦过去做的种种事迹都表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他好歹曾经是一个丈夫。等小萱长大了,完全可以告诉她,父母离婚只是因为夫妻关系不好,但都是很爱她的。让他来当小萱的名义上的父亲,远远好过从来没娶过自己的龚子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