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你胡说。”她的桃花眼里再无柔情,只余下恨难平,“如果我坐不住胎,我不会今日才出事。一切都是因为你。”她终于失声哭泣,将泪流尽,“我从不曾想过要害你,为何你偏偏不放过我呢。”

封恒僵硬端坐在轮椅上,明明想要抚.摸她的手一动不动落在他双膝。等薛盈哭够了,他唤道“来人”。

有护卫入内端来药,他道:“把药喝了吧。”

薛盈抬起头,花容带泪痕,目中再无一点情意。她看封恒,只有恨了。

这一次她没再打翻那碗药,想接过,抬起的双臂却牵扯到腹中一痛。封恒察觉,亲自将药喂到她唇边。

她如木偶般就着他手喝下药,封恒示意护卫摆膳,亲自端起碗喂薛盈。

她也再没有拒绝,一点都没有反抗地咽下。山中应该没有厨娘,她吃下的鱼肉带着腥气,每喝一口汤都恶心得反胃,却硬生生逼迫自己咽下。

薛盈终于历经这些挫折明白,她要保护自己,她要活着回长京。

等喂完薛盈,封恒摇着轮椅回到桌旁用膳。

薛盈望着屋内的人,这道青色身影颀长,他清贵得如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吃相依旧雅致好看,却在她眼里再也望不见从前的那丝倾慕了。

“我的婢女呢。”

“你若听我的话,我便留她们的性命。”

薛盈讥笑:“你要我如何听你的话。”

“妾心悠思远,望与君长寿。闲时登山埠,暇时君抚琴。”房中响起封恒磁性低沉的声音,“双十育儿女,三十做嫁衣,四十送嫁娶,五十伴君侧,六十铅华谢,七十随君行。或有儿孙绕,百岁共此生。”

薛盈的身影轻颤。她失笑:“我听不懂。”

封恒没有为难她,夜色与他声音一样宁静:“你如今不便登山埠,随我行。就在这山里陪我便可。”他摇着轮椅离开了屋子。

薛盈深深后悔。

封恒方才所吟的诗是她在景北别院中时,悄悄在封恒书房里写下的情话。十五岁的她害羞,不曾给他看过,揉成团丢在了篓子里。她从来不会想到会与封恒分开,他说过要她等他。她做到了,他却先失信了。那些曾以为可以一生相守,可以生儿育女、子孙绕膝的梦都是痴心妄想,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没有过这段感情,从不认识此人。

这一夜薛盈在睡梦中频频做噩梦,她醒来时惊出一身冷汗。鼻端檀木香环绕,窗外晦涩,山中太冷寂,烛火已灭,屋子里一片漆黑。薛盈浑身发冷,衾被不算厚,她盖着仍瑟瑟发抖。

屋内似有暗影掠过,薛盈听见一道木轮声。

“你……”她恼怒,“你想做什么。”

“山中夜凉。”是封恒的声音。

他已来到榻前,片刻,床榻上多出一具温暖的身体。薛盈惊慌,抬手要抵抗时被封恒在夜里握住。

他掌心滚烫,她听见一道心跳声,那样地快。

她恼羞成怒,觉得屈辱:“我是刚刚小产的人,你喜欢见红么。”

“薛盈,你眼里,我已是这般不堪的人物。”

薛盈低低一笑。讽刺:“我眼里,早无你。”

“别挣扎,如若你不想今后也做不成母亲。”

薛盈僵住。

衾被下的身体靠近她,带着滚烫的臂膀将她搂住。她闻着鼻端清浅的藿香草气息,再也没有从前那份喜欢,只有无尽的厌恶。

薛盈动不得,她觉得每动一下整个身体都是疼的。她忍着腹痛从枕下握住那最后一支发簪,在漆黑里当作利器直刺向封恒。

他扬手接下,似乎早有防备,夺过她手中的发簪丢在地面,反握住她的手。

“你不想身体好转,我奉陪。”

薛盈只觉此刻深深无助,如果盛俞知晓她怀了身孕,定是十分开心的吧。她冷声道:“等我离开这里,我会告诉我的丈夫,让他发兵攻东,让你后悔莫及。”

“你不可告诉他。”

“你怕了。”

封恒低笑。

薛盈被这一声磁性的声音勾起从前的思绪,她喜欢封恒时,大抵是真的喜欢,喜欢他的青衣隽永,喜欢他的清冷高贵,也喜欢他低低的笑,那样云淡风轻,却在她心底重如千钧。此刻,她也是真的恨。

封恒道:“你不会告诉盛俞。”他说起,“东朝与西宋烽火连天,周朝不会受到波及,只因为它的疆土隔着一个东朝。如果盛俞知道我劫走了你,他会盛怒,他会攻打东朝。北疆广水自南而下,西宋的船一向是巨轮,他们南行北上,北疆守兵不足,轻而易举可攻下周朝。”

薛盈僵住,她懂唇亡齿寒,可她不懂得这么深入的军政。

封恒道:“你不能告诉盛俞,因为你告诉他,他会为红颜舍天下。周朝外强中干,衰兵无用,你会是罪人,是周朝被灭、战火屠民的罪人。”

她浑身僵硬,封恒的手臂搂紧她。他没有逾越,似乎只是单纯想搂她入睡。

他道:“我知你能明白这一切。”

这个夜晚是薛盈度过的最难熬的夜晚。她再醒来时身边已无封恒。

清晨的山中云雾低垂,另一间屋内,一名中年大夫跪在封恒跟前,出口的腔调都带着瑟瑟惧意。

“她已大损元气,只要她平安度过昨夜与今夜里,没有发高热,没有受寒,便能慢慢挺过来……”

薛盈在房中坐卧不安,她的手落在小腹,泪水无声滑出眼角。她方才试探着想下床,但四肢无力,且腹中还有些疼痛,一想起封恒警告她若不想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便不要下床,她便不敢再挪动。

今日里她还是没有见到白湘与江媛二人,不知薛子成有无受伤。

封恒被下人推着轮椅来到房中,薛盈问:“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伤害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