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消息总是经不过人口齿相传,这消息传入后宫后,已变了许多原本的滋味。等听到薛盈耳朵里时,已经变成臣子提议一夫多妻,皇帝要等周朝女人们学会打仗才答应。
薛盈失笑之际正听白湘在喊“拜见陛下”,她脸颊蓦然一烫,忙低头扯了扯衣襟走上前。
她记着盛俞的嘱托,就站在殿中没有行礼。他尚未褪下朝服,迈步走来时带着一身天子威仪。宫苑里的阳光洒在殿门处,薛盈的心口也被这阳光照得温暖。
她微微抿着浅笑:“见过陛下。”
“还疼吗?”
“……不疼。”
盛俞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早膳吃过了?”
薛盈颔首:“陛下呢?”
盛俞摇头,薛盈见他眉目间的凝重,迟疑说起:“陛下是为早朝的事生气么?”
盛俞抬眼看她,薛盈忙道:“臣妾知错,后宫不得干政……”
“朕的一切你都可以干预,朕许你这份特权。”
薛盈怔怔望着眼前的人。这双眼睛里有她,还有深可探见的情。她想起昨晚在整个寝殿的疯狂与两个人成为一个人时的亲密,脸红,心跳,内心也似乎更加坚定。她太保守,身已托付给一个人,那么心,也想系于他身。
她不再谨守着那份诺诺之礼,出声道:“陛下不要动怒,大臣们提议的一夫多妻虽然是如今周朝的大势所趋,可是……”她微微停顿,沉下心道,“可是臣妾觉得陛下不能答应。”
盛俞倒是有些诧异:“为什么不能答应。”他眼里的薛盈聪慧,但是他从前也从未听过她谈论什么朝政。
薛盈道:“臣妾不知自己的想法可有错,既然陛下让臣妾说,那臣妾便说了。臣妾尚在闺阁时便知柴米贵,而普通百姓眼里则更昂贵。许多商贾改行红妆生意,可是那些荒田无人开垦,粮食鲜有人种。曾经弟弟子成与我通书信时,提到县衙府没有兵器,他私下以百姓赠与的珍贵米粮换了铁,寻遍街道才铸了一把匕首。匕首尚且难铸,更何况大刀长剑。”
盛俞紧紧握住薛盈的手。她抬起头,讶然问:“臣妾说错了么?”
“没有错,朕眼光好,盈盈很聪明。”
薛盈娇羞,唇边含笑。
盛俞将这一颦一蹙深藏眼底:“盈盈一笑,朕心欢喜。”
薛盈羞赧地笑起:“那陛下欢喜,便别再生气了。”
“朕没有生气,朕只是吓唬他们的。”他道,“若不然,他们会提议让朕充盈后宫,给朕选一堆妃嫔。”
薛盈的笑僵住,她怔了怔,收回手。心口的一点甜好似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她怎么忽略了,盛俞是皇帝,是会有后宫万千红颜的天子。
“你猜朕如何回答那群大臣的。”
薛盈无声摇头。
“朕亦知你方才所言的隐患,所以朕,不会再纳妃娶妻。”
薛盈蓦然抬起头。
盛俞望住她:“朕要与你一夫一妻,一心一人,白首到老。”
“陛下?”薛盈的声音已有颤抖。
盛俞笑:“朕以身作则,改制周朝的婚姻制度,盈盈帮朕么。”
薛盈动容也僵愣,她回不过神来。盛俞将她拥进怀里:“在朕登基那一刻,朕便想要娶你,让你做朕的妻子,做皇后。不过遭到母后的反对,而朕思索后,也知不能把毫无背景可依的你推入这风口浪尖。”
他道:“越是站得高,越危险,也怕摔得越狠。”
薛盈的泪滚了下来,她的脸颊摩着盛俞的衣料,鼻端是他身上的龙涎香。她感动,也不理解。
“为什么陛下登基后便钦点入宫的人是臣妾?”
盛俞想了片刻,擦去薛盈脸颊的泪:“周公托梦告诉朕,在长京永宁街北口,有个坐在朱门府邸的人不快乐。这人是个小丫头,虽已近双十年华,却性纯心善,她每日坐在妆台前的那扇小窗前,望着窗外的蓝空白云与还巢倦鸟许着心愿。渴望与母亲团聚,渴望去看看大千尘世。”
他的声音温和凝笑:“周公言,此女身娇貌美,只堪匹配天子,也将会是朕的良妻。她住的小院中有一棵相思树,因而朕登基当日便派人去寻,在你墙头望见那一桠枝繁叶茂,而后便下旨召你入了宫。”
薛盈的泪如决堤,她搂住盛俞的脊背,将哽咽与泪水都埋入了他胸膛。
原来她眼里盛俞一切的无所不知都只是一个梦啊!是她错怪了他。薛盈泪中带笑,盛俞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她抬起头凝望他笑:“臣妾不是稚子,你不用这样拍我。”
盛俞捋过她脸颊凌乱的一丝发,轻笑。
“陛下,臣妾会用心待你的。”她道,“将你待我心,也付予君。”
“当真么。”
薛盈重重点头。
盛俞身体里窜起火:“那夜里让朕好好看看你如何将心付予君。”
薛盈的脸霎时绯红,盛俞认真望住她道:“朕把心中想法都告诉与你了,朕希望你能坚守本心,帮助朕实现周朝一夫一妻制这个夙愿。”
薛盈点头,也同样认真问:“臣妾需要怎么帮助陛下?”
“陪朕亲身示范,以身作则。时机成熟,朕会昭告天下你是朕唯一的妻子。”
薛盈动容,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嫁与的皇帝会是这样一个情有独钟的皇帝。
盛俞还要处理政务:“昨晚朕累坏了你,你且歇着吧。有事情唤朕,今日朕都在勤政殿。”
宫人行礼送皇帝离开,白湘见薛盈在寝殿,忙避开她快步追上盛俞。
“陛下,奴婢有事禀报。”她看了眼四下,说道,“披香宫里一名婢女不寻常,从昨夜里给娘娘送衣裳后便一直鬼鬼祟祟,奴婢方才才查探到她去了太后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