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连忙答应,“那是肯定的,小顺公公跟我说了这么多,我怎么也不会出去给你添麻烦,你放心,连我娘都说我嘴严实,这事我一定保密!”
又想了想周顺说的那些,不觉打了个冷颤,“这宫里头……可真是可怕,动不动就要人命呐……”
周顺也表示同意,悲春伤秋的叹了口气,“是呗!主要是人心摸不明白,这人呐,今儿个还跟你一起聊天呢,明儿个就可能给你下绊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昨儿个我和小乔还说,咱们今日是朋友,可别日后因为那点利也撕破了脸皮,我周顺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讲义气,今日是朋友,咱们日后也是朋友,是朋友就得讲一辈子的义气!”
没想到,这周顺也是个性情中人,云棠微有些感动,忙郑重点头,“那是自然,能交小顺公公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运气好!”
周顺也高兴了,正经事儿说完了,三人又聊了几句别的,因着明日还有差事,也就都早早的回去了,小顺还挺仗义,说怕两个姑娘再遇到什么不好的,说什么都要送送她们,一直送到清晖阁楼下,这才自己小跑着回了。
☆、食血鬼(二)
这日云棠正当值呢,远远的瞧见个小公公,脸跑的通红,忙三火四往这边儿来了,瞅瞅屋里头的几个大人,一眼就认出了荣大人是个能管事儿的,忙小跑了过去,“大人!小的是内侍省的刘通,右教坊那边儿出了点事儿,需要开梨园阁的门儿呢,您瞧着,能不能找个人跟小的去那跑一趟?”
荣大人也没说马上就给他,“发生什么事了?”
刘通瞧了瞧左右,见身后还立着个云棠,再看向荣大人,犹犹豫豫说不出口。
“无事,姚大人是我的心腹,公公但说无妨!”
“那边儿……洛姑娘……昨晚死了,死法和梅主子极其相似,有人说,他在昨晚瞧见个黑影,从梨园阁飘出去了,又朝着洛姑娘的房间飘去了,结果第二天……可不就出事了……”
“什么?!”荣大人一拍桌案,“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何方的妖孽,竟跑到宫里头闹事!”又缓了缓脸色,“公公,可有上头的手谕?”所谓的手谕,也就是皇帝或者后宫之主皇后娘娘的亲自授权。
“有有有!这事上边儿看重的很,皇后娘娘都发火了,说要亲自主持调查呢,这不,娘娘今早给小的的手谕,您瞧!”一边说着一边朝袖口里摸索,果然摸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黄纸,朝荣大人呈了上去。
荣大人接过纸张,展开来看了一眼,又朝云棠看去,“云棠,你就跟刘公公去一趟吧?早去早回,做好了差事就别逗留!”
云棠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事能叫自己去,说起来除了认路和跟着荣大人学习,这还是自己第一份正经的差事呢!
忙答应了一声,“好嘞!”这就跟着刘通出去了,却没直接往教坊那边儿跑,云棠带着刘通,先往藏匙阁去了,叫刘通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拿好了教坊梨园阁的钥匙,这才跟着刘通紧赶慢赶往那去了。
“刘公公,这梨园阁,是什么地方?”
“梨园阁啊,小姚大人可知道玄宗皇帝爱音律?”
“知道啊,梨园弟子三百,怎么?这跟那时候的梨园有关系?”
“那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那时候杨贵妃深受明皇宠爱,两人经常一齐到梨园,贵妃善音律,无论是琵琶还是琴曲都极擅长,一曲琵琶,竟连梨园子弟都自愧不如……后来,有个叫白秀贞的公公,献给贵妃一把琵琶,此琵琶是从蜀地取得,槽以逻娑檀制之,温润如玉,光辉可鉴,有金缕红文蹙成双凤,贵妃每抱此琵琶奏于梨园,音律凄清,飘如云外,贵妃的琵琶,在当时也可谓盛极一时啊!”
刘通咽了口唾沫,又接着说,“不过后来,贵妃自缢于马嵬,也就是在那,拿着那把琵琶弹了最后一曲……后来玄宗重回大明宫,却仍旧把贵妃的琵琶留在身边,梨园弟子已散,玄宗感慨物是人非,便将这琵琶藏于教坊的一处偏辟之处,言之曰贵妃不喜人言喧哗,又最爱音律,便把生前最爱的琵琶藏于此地,使之日日可闻锦瑟之声,并为此地赐名为梨园阁,后来玄宗抑郁而终,那梨园阁也就再无人去过,据说里头藏着贵妃娘娘的冤魂,更是无人敢靠近,再后来,这梨园阁也就被上了锁,成了宫里头一个禁秘之地……”
云棠唏嘘,“不想还有这样的奇事,不是说贵妃到东海仙山上成了神仙?怎么又出来个冤魂?”
刘通笑了,笑的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大人可真是一派天真呐!”
云棠也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两声,“哈哈,我就当公公这是夸我了……”又想找个别的话题,“公公是内侍省当差的,该是经常见到圣上和各位娘娘吧?”
“见是见到过,不过也没见过几次,内侍省的人海了去了,好几千号呢,我算老几?要说能天天见到皇上娘娘的,那还得是大内总管,御前的太监,还有各个娘娘身边儿的大红人,我们这种小跑腿的哪能比得了?”
两人这边说着,那边到了教坊门口,早有一群男男女女的乐工艺人站在围墙之外,见刘通领着云棠来了,也不知这么个小姑娘能干嘛,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起来。
就是从这群人之间,走出一个白袍广袖的男人,面目清秀俊逸的很,远处瞧着,一朵云儿似的,甭管你旁边儿发生了什么,他就在那波澜不惊的。
“乐师丁泽,拜见大人!”即便是行礼,也带着一股子不卑不亢的劲儿。
叫这么个人物给自己行礼,云棠也觉着别扭,连忙上前,“此位……乐师先生,快快起来,你是这里管事的?”
“正是,这右教坊的乐工们,都是我教,被害的洛水碧,也是右教坊里的……”
云棠挠了挠脑袋,“此事你无需跟我说,我是尚宫局的人,跟破案子不沾边儿,我来也就是来帮你们开门儿的,所以丁先生,咱们现在就开?”
丁泽瞧了瞧刘通,“这……我也做不了主……”
刘通也笑着上前来了,“大人,这事先不急,咱们还是等到刑部的人来了再听指示吧……”
这话刚完,刑部的人也就来了,为首一人只有丁泽认得,后面那个云棠倒是认得,就是那日在太液池边给梅婕妤验尸的验尸官。
丁泽瞧见赵大人,忙作揖行礼“乐师丁泽拜见赵大人!”又忙向众人介绍,“这位是刑部侍郎赵叔礼赵大人。”
众人又忙去拜赵叔礼,岂知这赵叔礼是个严肃的,也不答复,只是一门心思认准了正事儿,抬起脚就往院儿里头走,“丁乐师,死者在何处?”
丁泽也不耽误,直接带着赵叔礼往里头走,“赵大人,请跟我来!”
除了丁泽、赵叔礼和验尸官,也没人敢跟着进去,云棠瞧了瞧左右,听说这洛姑娘跟梅婕妤的死法差不多,估计着也是个面目全非的模样,打死也不敢跟着。
这边想着,可又听胸膛里鬼爷发话了,叫跟着去,只好心一横咬咬牙随那三人进去,拂了谁也不能拂了这位鬼主子啊……
进了教坊的院子,丁泽又领着往西边去了,一直走到尽头,竟又有个独门独院,“赵大人,这就是洛姑娘的住处了。”说完又立在一边儿,等着赵叔礼动作。
赵叔礼也没说什么,长腿一迈就朝院里走去,云棠紧跟其后,这才明白,这洛姑娘在教坊里头该是个挺有地位的人物,院里立着个朱红的小楼,门上挂着翠玉做的珠帘,门口的石桌上还摆着把瑶琴,只可惜佳人已逝,这琴也显得有些孤单。
又随着赵叔礼往小楼里头进,洛水碧的寝室设在楼上,床边儿挂着层薄薄的嫣粉蚊帐,那赵大人估计也是有点发怵,竟不敢上前,又回头瞧瞧验尸官,“老吴,你去看看!”
原来这验尸官姓吴,相比于赵叔礼,这老爷子就淡定了许多,答应了一声,便拎着自个儿那套家伙事儿上前去了,把蚊帐那么一撩,好家伙,这还真跟梅婕妤那死法一模一样,皮肤干巴巴的贴在骨头上,同样是眼珠子被什么扣去,黑漆漆的两个大洞,连眼角子都被撕裂了一块,一块脸皮就那么耷拉着。
云棠又是忍不住一阵干呕,不过上次有了经验,这回也不至于吐出来,站在一边缓了缓,再往那边瞧去,那验尸的老爷子仍旧是不动声色,认认真真的瞧着手底下的尸体,就像是个做了一辈子活儿的手艺人,敬业的很,虽说是干着骇人的营生,却让人无端的肃然起敬。
云棠没再往那边儿看,只是站在一边儿静静的等着,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见老爷子站起身来,朝着赵叔礼拜了拜,“大人,下官检查过了,的确和婕妤娘娘的尸首相似,要下官来看,若是人为,该是同一人作案。”
赵叔礼肃了肃脸面,“尸首血竭之相,也是因为水蛭?”
老爷子又俯了俯身子,“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