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一句话噎了回去,这姑娘还真是实在憨厚,轻咳了咳,又接着指路,“在前面拐弯儿,就能见到含凉殿了,姑娘要不要进来坐坐?”
“这还是不好,怎么说那是皇子的地方,我还是不要随便进了……”云棠带着他拐弯,果然见了前面的宫殿,院子宽敞,南面临着太液池,倒是个好地方,一直到了门口儿才停下步子。
李连还要往前走,扶着自己的人却停下了,忙跟着哄道,“姚大人,你还是带我进去吧,你放心,我和六皇子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熟悉的比亲哥俩还熟,再者说,他最近不在,被他父皇派到南面探查军队去了,你放心,没人会说什么的……”
院门口的下人们刚要行礼,却被李连连忙止住,“你们主子不在家,我来借住几日,就无需行礼了!”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一个小太监打了个制止的手势,这才又老老实实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李连嘿嘿一笑,呲了呲牙,“你看,就连他的下人也对我尊着,你还怕什么?”
云棠估么着这李不器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既然能和六皇子搞好关系,怎么也得是几品大员的儿子,更加忧心上了,若是这样……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就算他不计较,他家里人也不计较?
只好继续搀扶着进去,又由李连指着进了个屋子,放在榻上好好安置了,这才一屁股坐在一边儿好好擦了擦汗,想倒杯水喝,又觉得实在没礼貌,只好再去看李连,“大人,要不还是叫我瞧瞧,您的脚到底如何吧?”
李连连连推辞,“那可不成,怎么说我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怎好因为这点小事劳烦姑娘?”
可……该麻烦的都麻烦那么多了……云棠挠了挠脑袋,“大人,还是看看吧,若是没事我也放心……”说着直接动了手。
李连倒也没再推辞,叫她放心?就是叫她不放心?再看云棠,刚脱了他的鞋又扒了袜子,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这……公子……我真是……”差点儿掉了眼泪。
原来李连的脚踝上真的有巴掌大的一块淤青,却不是她弄的,那是他上月得了匹烈马,没驾驭好,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断了骨头,找了宫中的太医接骨调养了好几日,这才能走动了,不想又碰到了云棠,一时来不及躲,真个被她撞了个跟头,这才就坡下驴赖上她了。
好就好在这骨头快好了,外头的皮肤却越来越紫,看起来真怪吓人的。
李连连忙安慰,“无事无事,不过是小伤,休养一段也就好了……”
“可……你爹娘也会心疼的啊……”
却听李连噗嗤一声,“多大的人了,一点小事还得告诉家里人?无妨无妨,这些日子我就在这含凉殿里歇着了,等修养好了再回去。”
云棠这才松了口气,又暗自觉得自己不地道,把人家弄成这样,现在还在担心自己有麻烦,更加不好意思,“那倒也好……只是大人千万别跟我客气,若需要什么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每日都来看你……”又突然想起什么,“不对不对,我还是先给你包扎……大人先等着,我去找些药材,去去就来!”
李连连忙止住,“不用不用,你就管门口的下人要就好,何必自己跑上一趟?”
云棠正着急,也就按着他说的来了,果然见到门口站了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太监,正一脸笑眯眯的等着差遣,还不等云棠说话,就说自己知道了,一溜烟儿出院去了。
等到云棠照顾好了病人,再出了含凉殿,又是晌午了,肚子咕噜一声,已饿了好几顿,只是这都不是事儿,还不知道等一会儿自己回去有什么惩罚等着呢……
还是昨晚邪门儿,今日照着地图也很快就赶回来了,刚愁眉苦脸回了尚宫局,却跟自己想的不一样,采菱本正在桌案上写字,见她忙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云棠的手,“云棠,你去哪儿了?昨晚一夜都没回,可急死我了!”
齐尚宫和荣大人闻声儿也来了,荣大人是云棠直属的上司,也是这段时间负责管她的,先问出了声,“姚云棠,你去哪了?害得我们好找!”
云棠憋屈憋屈不知怎么就哭出了声,趴在采菱的脖子上,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明白了,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齐尚宫两位大人得知了缘由,这才松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叫采菱好好安慰着,这才转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心机boy
☆、秘事(一)
云棠从睡梦中醒来,采菱正对着镜子描眉呢,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细细弯弯的柳眉的轻轻一挑,抿嘴一笑,“睡好啦?昨晚刚一沾到床就睡了。”
“嗯,昨晚太累了……”云棠推开窗户,清晖阁院儿里的海棠不知何时开了,嫣红一片,远处就是太液池,池中蓬莱山上的太液亭隐在重重芳华之后,倒真在这深宫之中塑造出一片飘渺虚无的意境。
“今天还去认路?”采菱画好了眉眼,又去涂唇,轻轻地抿了一下,上下都匀称了,才回头眨巴着眼睛,等着话儿。
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云棠也忍不住眨巴眨巴眼,“是啊,都走丢了一次了,日后更得好好熟悉。”
“那好好注意着些,走走就回来吃午饭,实在不行就别自己走了,不如找个小太监带带路。”
“呔!你这是瞧不起我!”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拿起个馒头啃了一口,“呦,够软了,就是有些凉了……”
“人家阿柳大早上送来的,还热乎着呢,是你起的晚了,赖不上人家。”终于上好了妆,又披上斗篷要出门。
“你不吃了?”
“早吃过了,谁像你那么闲,没事溜达宫,我可不行,去晚了钱大人要骂……”一边说着一边系好了斗篷带子,出门去了。
带采菱的是个三十五岁的老司薄,正六品,官阶在女官里算是极高了,脾气却不太好,整日肃着个脸面,吆五喝六的,也就采菱这个脾气能受得了。
说起来荣大人,倒真算得上是善良体贴了,无事就叫她自己去溜达,有事的时候也不用起大早,辰时之前到位就可,昨日迷路吓着了,不仅没遭到责骂,还被准许今儿上午睡觉压惊,就因为这,云棠被好些人羡慕,记得外公说她命好,她还一直不信来着,今日倒是信了。
吃了口酱黄瓜,又回到窗前,她和采菱住在楼上,往外望去,视线好的很,一直望着远处,偶尔收回视线,也不知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见到那树荫下立着个人影,穿着身墨绿的袍子,瑟缩着身子,似是个小宦模样,正幽幽地望着自己。
云棠被那样的眼神震惊了一瞬,不知怎的打了个寒颤,平日里来的最多的就是送饭的阿柳,不过阿柳比他要高,也比他年岁大些,又怕是过来有事,这个时候了,估计这清晖阁里也就剩她自己了,忙打理好衣裳跑下楼去。
可惜到了楼下人已经走了,就留下个五彩的绳子掉到地上,云棠弯腰拾了起来,看着看着就笑了,这五彩绳她知道,是端午的时候给小孩子拴在手上的,说是戴上能辟邪防身,还能祛除百虫。
刚刚那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干干巴巴的,又瘦又小。
云棠又往四处看看,还是没有人影,正疑惑着呢,突然感觉到脚下一阵刺痛,忙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背上竟然叮着个蚂蟥,还扭动着身子使劲儿喝着她的血呢。
脑子哄地一声,突然想起唐小乔讲的,连忙两指一捏,这厮竟然咬的紧紧的,等到云棠发了力气才硬把它给扯了下去。
云棠嘶了一声,她清楚的感觉到,这玩意儿不愿意离开,趁着最后关头使劲儿吸了一口,害得她脚背上一阵酸麻。
那玩意儿也不知被撇到了哪里,云棠忙蹲下来查看自己的脚背,她刚刚着急下来,只穿了木屐,这才被这东西给暗算了。
只是奇怪了?这干巴巴的陆地上,哪来的水蛭?越想越觉诡异,再加上之前听说的小顺那事……不觉打了个寒颤,只得安慰自己,该是多想了,就算有鬼,她与他无冤无仇,更无交情,找她做何?
又赶紧回到屋里去,挤出几滴血水,找了纱布缠上几圈,倒也不耽误走路,这才松了口气,心一闲下来,刚刚的那股子手感就又涌上心头,滑不出溜,黏黏腻腻,没有骨头……她最害怕这类没骨头的动物,什么蛇啦,虫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