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这钥匙若是像寻常人家,都拴在一起,万一丢了……那可就是全都丢了,若是整个宫里头的钥匙都落在了贼人手里,那可真是怎么得了?
“还有了,这里头的钥匙,若没经上面的批示,或者正当的程序,是无论如何都不许带出去的,尽管你是这里的女史,可也绝不可滥用职权,你身上可以带且必须随身带着的,就是这司闱处藏匙阁的大门钥匙。”
“好,下官记下了……”
“再有就是,除了我们司闱处的六个司闱大人,六个典闱大人,六个掌闱大人,还有你们四个女史,其余的人一概不准进入藏匙阁。”
“可……若是齐尚宫……”
“也不可……”
“若是哪个娘娘……”
荣大人肃了肃脸面,“深宫之中并非表面那般风平浪静,从史上看,勾心斗角的事也不是没有的,虽然当今的娘娘们都庄重大方,心胸开阔,可以史为鉴,后宫的嫔妃,更是不需进的。”
这荣大人说话果然圆滑,宫斗就宫斗呗,还得先把人夸上一顿,再拿出个以史为鉴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云棠倒是记下了,这倒是个为人处事的好法子,若说姚府的人活的假,可这宫里头的荣大人也没那么真,不过前者就是令人生厌,后者就让人讨厌不起来。
“好,晓得了!”说起来这司闱处的女史,还真得有一副刚正不阿的性子,从某种程度来讲,还是个高危的职业。
“这是在司闱处当差的首要原则,来这里的人,才学相貌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得踏实讲规矩,云棠,你知道当初大人们为何选你么?”
云棠眨巴眨巴眼睛,“为何?”
“你们比试的那天,我虽未露面,却也在一旁看了,你可还记得有一道题目是闻荷包区分花香的?”
云棠有印象,她鼻子不太好,又不太懂这个,好几个都闻着差不多,竟然还有一个干脆就没闻出味道。
她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我答的不好,主要是不喜欢鼓捣那些香囊什么的……”
荣大人却摇了摇头,“嗅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嗅不出什么……”
“嗅不出什么?”
“那第八只香包,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味道,心里的作用,前面人的诱导,再加上考官的横眉冷对,那些人里,只有你一个说了实话。”
那倒是,那第八只香囊,她真没闻出什么味道……
“其实那题,是故意为之的,目的就是要考考众位的定力和能否坚持住自己的原则,其实那些考官们都对你印象不错。”
云棠错愕,那些考官都冷若冰霜的,她倒真没看出来有谁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你别不信,再加上你记性出众,留在尚宫局里是肯定的了,司言赵大人也想要你来着,可惜她那里不缺人,这才被咱们周大人捡了回来。”
“周大人?”
“就是司闱大人周大人,日后还有的是机会相处,今日先做正事罢!”
云棠乖顺的点了点头,称了声是,她心情好,倒未想到自己这个一贯被娘亲数落的傻性子,倒也成了优点了。
学了一天,怎样排列,怎样划分区域,如何打理能找的快些,云棠把要领都记在了本子上,荣大人见她学的认真,颇为欣慰,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就放她回去歇着了。
不过吃过晚饭,屋子里头还是自己,估计采菱是又被钱大人叫去干活儿了,最近宫里头要规矩宫女太监的名籍,采菱去的最晚,家里头又最没什么权势能帮衬的上,所以成堆的活儿就压在了她身上,云棠看着也心疼。
这世上就是有人忙的焦头烂额,有人却闲的五脊六兽,云棠拿出了本书,这书是从家里带来的志怪故事集子,今日看到《古镜记》,此作者叫王度,讲的是他自己从一位先生那得了面古镜,据说能够辟邪降妖,果真,这就应验了,这厮认识了个大姑娘,后才发现竟是狸猫精变的!
云棠打了个寒颤,这故事看的她发冷,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觉得颈后有股凉飕飕的冷风,忙回头看看,原是忘了关窗,忙走过去插好了窗户,又找了件衣服披上,那本集子是不敢看了。
本想着再泡杯热茶,却是站的太快,两眼一黑,脑子晕乎乎的,这也倒算了,谁知道不知是怎么,胸腔里憋闷的厉害,似是藏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正巧卡在胸口。
“姚姑娘,幸会啊!”一个清爽而儒雅的声音突然在屋子中响起。
云棠的脸色瞬间惨白,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这声音……竟是从自己的身子里发出的。
“你……你是谁?你在哪?”云棠的声音尖厉而急促,因为她,已近失控。
那声音却是不急不缓,“我……是谷夏,在你的心肺之间……”
“谷……夏……”云棠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下意识要跑出房间,却发现房门已拉不动。
那声音可不管这个,依旧徐徐而来,“没用的,你跑不掉的,因为无论你到哪,我都在你的心里……更别想着去找人,因为除了你,没人听的见我的声音……”
☆、心鬼(二)
采菱一回到房间,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云棠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满脸的鼻涕眼泪,该是晕了过去。
吓得她赶紧跑上前去,对着云棠又是拍又是捏,却没什么用处,只好先把人安置在榻上,再出去找人帮忙。
云棠是跟着荣大人的,且荣大人性子好,要找自然是找她,这时候荣大人已经要睡了,听到敲门声连忙披衣开门,听说云棠晕了,又叫采菱快回去照顾着,自己往司药局的谢大人那去了,谢大人认得太医署的人,找她再合适不过。
然而这头那么多人为云棠忙活着,那头她自己也没得闲,所谓阴魂不散,用来形容谷夏,最合适不过。
云棠那时被吓得不轻,一时接受不了晕了过去,结果那声音也跟着入了梦,梦里一片雾气蒙蒙,声音带着戏谑,似是就在雾气之间,却又辨不清来向。
“姚大人就这般不堪?竟被我几句话吓晕过去。”
云棠警铃大作,四处望望,这才发觉自己大概是在梦中,又委屈又害怕,一没忍住又哭了出来,“你又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是……鬼么?”
“我?是鬼,已跟着你许久了,又如何不知道你是谁?”
云棠哭笑不得,这鬼倒是诚实,“可我与你无缘无故,又没什么仇怨,你缠着我干嘛?”她记得,自己家那边就有鬼缠身的,都说人有三魂七魄,掌生死的就是这三魂,缠命鬼就是要把三魂一魂一魂的夺走,最后再夺了宿主的身子……如此想着已冒了一额头的冷汗,难不成他是想要自己的命?
谷夏浮在云雾里头,见这姑娘吓得腿肚子直抖,紧咬着下唇,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只觉得好笑,“不是我主动缠着你,是你自己找上门来,这也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