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1)(1 / 2)

也不能说是没有遗憾吧,这般想着他便看向了忧心忡忡的白衣,他俩之间生死相连的羁绊始终是周子舒心中的隐患,倘若他真有个万一

白衣却没想那么多,他看周子舒那嬉皮笑脸不当回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懒得多说周子舒几句,吃罢晚饭后,他就跟乌溪温客行聚在药室,边提前整理收拾着明日要用的药材刀具,边商量拔钉的细节,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那几人谨小慎微严肃正经的样,都把周子舒看得无奈又心水!

夜凉如水,圆月高悬,夜幕下的四季山庄渐渐归于宁静,院中灯火渐息,弟子安然入梦,而白衣却拎着壶美酒,仰躺在屋脊房梁上,望着星光璀璨,却满怀心事,既担忧子舒的万一,思索着哪里还有纰漏,又思念黄泉下的怀章,也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人为难他,适不适应阴司的生活?

这般胡思乱想着,壶中的美酒都失了原本的香醇,但他也没打算借酒消愁,只是闲来无事饮上一口,睹物思人罢了。

这时,本该早已安眠的周子舒却只身着寝衣,悄然跃上屋顶,夺过被白衣糟蹋的美酒,便饮了一口。

大晚上不睡,搁这看月亮,师叔是有什么心事吗?周子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屋脊上,沁凉的月华为他晕上一圈柔光,夜幕下一身素白的他被渡了一层有别于白日的温柔与舒朗。

白衣先往上挪了挪,替他挡住吹来的夜风,皱着眉头暗想劲装就这点不好,连个御寒的大袖都没有。

你不是也没睡吗?大晚上穿这么少出来,老温都没拦着你?

刚才我点了只醉生梦死,老温现在睡得可沉了,哪管得着我呀。周子舒享受着月华星光,壶中美酒,惬意的不得了,微合双眼,懒懒的回着。

说吧,大晚上不睡觉,找我有什么事儿啊?连醉生梦死都用上了,白衣不用想也知道周子舒怕是有什么话想跟他私下里谈。

周子舒闻言,先喝了口酒,转头看向拢在月色下的白衣,专注地看着他的眉眼,看了良久,才叹了一声试探的问道:师叔,你原本是什么模样的呢?

白衣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的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师叔,乌溪明天就能为我拔掉这催命的三秋钉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摆脱掉曾经的自己,是生是死,命运都在我的手中了。边说着周子舒边往白衣那边挪了挪,直到两人四目相对,他才抚上白衣的眉眼,慨叹一声:师叔,为自己活一次吧,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白衣啊。

周子舒这话说了不止一次,自从他知道俩人生死相连之后,这便一直是他的心结,虽然庆幸与有着一约生死契,保住了当初命悬一线的白衣,但也因为这一约生死契,白衣从来都命不由己

这一瞬间的周子舒竟与秦怀章渐渐重合,那相似的神情,相似的语气让白衣都有些恍惚了,他哑然失声,良久才从那种恍惚中抽离,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只看着圆月,声音都有些喑哑。

我原本还想着等你的伤养好了再跟你商量这事,毕竟不管是先前的破阵还是结契,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牺牲,没考虑你的感受,也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多烦恼白衣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心虚,毕竟不管是他单方面结契求死还是想着为了与怀章的天长地久而解契,都是出于他的私心,从未征询过周子舒的意见,越是这般想,他就越愧疚,愧疚于自己的任性自私,也愧疚为子舒图增的烦恼。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就这般轻易的将自己的生死压在周子舒的身上,确实是很过分

师叔,别这么说,若是没有你的陪伴和呵护,子舒都走不到今天,更看不到眼下的四季山庄,若是不知道还担着你这条命,我怕是不会爱惜自己,随死即埋,了却残生!是师叔和老温让我想活下去,也是这些孩子让我想好好活着,我会好好活下去,也希望师叔能为自己而好好活下去啊。周子舒想着自从他结识白衣,眼前这人被他挡过的灾,为他受过的难,心中难免有些酸楚,便又挪进白衣几分,伸手抱住了月色下心虚愧疚的人。

我这么任性自私,你不怪我吗?白衣回抱住了眼前的青年,也替他挡下了夜晚的凉风,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如一道山岳般为他遮住世间的风雨。

为什么要怪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谢谢你为我遮风挡雨师叔,就算是遮风挡雨的大树也需要自由生长的天空啊。宽厚温暖的怀抱暖热了被夜风沁凉的身子,周子舒下巴蹭了蹭白衣的肩颈,舒服的喟叹一声,清亮温和的声音扑在他的耳畔,竟让白衣有些失神。

自由生长的天空吗?

或许是转瞬,或许是良久,白衣的脑中如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个场景,最终定格在秦怀章深情的眉眼,想着他的一句小白就是小白啊,突然就释然了。

是啊,他就是他呀。

豁然开朗的心境,也让白衣柔和下神情,松开眼前不负乖软却通透淡然的青年,看着他月色下清俊的眉眼,宛然一笑。

好。

这一个好字包含了千言万语,周子舒听懂了,也开怀朗笑,不枉他月下谈心啊,师叔终于放过自己了。

清朗的笑声随着月下的清风越荡越远,夜幕上的婵娟也被这清朗的笑声感染的更加温柔似水。

三月十五不思归洞府

今夜的月光照比昨日更加的明亮圆满,透过灵穴上的天窗汇成一束皓白,将这方寸绿意间的奇花异景照的纤毫毕现,浓郁的月华之精也将身处其间的众人笼罩其中,一呼一吸间沁凉的灵气让所有人都不由舒服的喟叹出声。

灵穴内,原本空无一物的绿荫之上,眼下却在正中放置着一张价值连城,由整块极品温玉雕琢的石床,这玉床静心安神,温养经脉,原本是泰山府的镇山之宝,但为了与四季山庄和解了却恩怨,竟也舍得将宝贝当做赔礼上赶着送了过来,没想到还能在这时候派上大用场。

周子舒喝过一碗麻沸散,便躺在玉床上,神态安详,随着药效起效,无知无觉的昏睡去。

在场三人都屏息凝神,静等着乌溪整理带来的刀具和伤药,消毒杀菌,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颇有些赏心悦目。

但不管是白衣,温客行还是叶白衣都无暇欣赏他流畅娴熟的动作,只紧张的等待他施展取钉之术。

而乌溪也没让他们久等,待取出一颗被他小心保管续命药丸塞入周子舒口中让他含化,才招呼那几人一声,他要准备开始了。

几人闻风而动,温客行几步上前先扶起瘫软的周子舒,为他小心脱下上衣,露出白皙胸膛上的几处蜿蜒突起,浑厚的内力顺着乌溪的指导于他胸前被三秋钉堵塞的七处大穴中渐渐凝聚,以防拔钉后内力的骤然畅通,冲垮他的经脉。

乌溪原本打算让白衣以生机灵力护住周子舒周身的七经八脉,调和舒缓他压制良久的澎湃内力,但白衣为求万无一失,竟直接旋身化作一缕流光,借着月华之精的滋润附上周子舒的肉身,压上自己全部的修为,以自身练化的天地灵气紧紧保护着他周身所有的经脉血肉。

叶白衣想阻止这臭小子冒险都没来得及,只得皱着眉头替乌溪打着下手,顺便为这一群不省心的小崽子们护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子舒身上那些与血肉长在一起的钉子一颗一颗被取下来,胸膛伤口上蜿蜒流下的鲜血不仅染红了温客行的衣衫,也浸润了他身下玉白的石床。

随着最险也是最后一颗三秋钉被取出,乌溪开始缝合伤口,敷上伤药。虽然过程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但所有人都免不了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而心也没彻底放下来。

因为温客行都收拾干净了玉床,给周子舒换了一身柔软素白的寝衣,而白衣却还未现身。

叶白衣眉头皱得死,紧紧盯着乌溪为周子舒把脉的手,恨不得能盯出个窟窿来,却不敢出声打扰。他家小崽子真是没一天让人省心的,秦怀章他徒弟都没事儿了,怎么还不出来?

而乌溪感受着周子舒筋脉中那一遍遍冲刷过的生机灵力,修补着骤然通畅的胸口大穴,调动压制着周子舒原本澎湃的内力于周身缓慢运行着大小周天,最后缓缓润泽充盈他滞涩干枯的丹田,眉头却渐渐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