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着,看着那对师徒,一教一学,一飘逸灵动,一专注认真,心中有些感慨,这就是所谓的传承吧。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既武学也精神,侠的精神。
直到周子舒带着张成岭打完一套八卦掌,收掌转身,嘱咐他自己多练几遍,才看到了负手站在廊檐下的白衣。
老白你醒了,头还疼吗?你说说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一点不让人省心呀?周子舒走近几步,上上下下看了他两圈,见他神清气爽,无甚大碍,就多唠叨他两句。
我没事,倒是让你操心了啊,边说着白衣边煞有其事的向周子舒拱手一礼:还要多谢庄主细心照顾。
周子舒看着他这装模作样的架势都被他气笑了,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
得了吧你。
两人相视而笑,这秋日的庄园里便多添了分风流。
两人并肩站在廊檐下阴影中,看着那阳光下一招一式认真习武的张成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这些闲话。
老温呢,怎么没看到他?白衣靠在廊柱上随口问道。
这不快中午了吗?在厨房做饭呢。周子舒负手而立,一手撑在栏杆上,目光紧盯着张成岭手脚上的动作,抽空回了一句。
话说咱们回来之后好像都是老温在操持一日三餐,你都不去帮把手?白衣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周子舒轻哼一声:君子远庖厨,我哪会做饭呀,再说了我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你是君子,他就是做饭的庖丁了?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家,哪有让人天天泡厨房的道理。
老白你要是心疼他,你就去给他帮把手呗,哪有在这挤兑我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会喝酒,其他都不擅长。周子舒理所当然的说。
你这使唤人使唤的就挺擅长的,行,听庄主的,庄主大人,您就在这儿看着弟子习武吧,小的去帮厨喽。白衣长吁短叹的啧了句。
你哪儿像是会做饭的?别忘了你鱼都能烤糊,你今天是怎么了,正经一点!周子舒笑骂一声。
哪里不正经了?咱们四张嘴呢,总不能靠老温一个人养着吧,他哪天要是有点事儿赶不回来,咱们爷几个就坐等挨饿呀。白衣摸了摸下巴,还真有那么点想学做饭的打算了,要是能在师尊回来前学两道拿手好菜,给他个惊喜就当尽孝了。
你昨天到底跟师父聊了什么呀?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以前你不是吃饭都兴趣缺缺吗?怎么现在想着要去学做饭了?周子舒嘶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他那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问。
你是不是也忘了,那天不是你劝我说让我为自己而活一次,我梦到你师父了我也想通了,既然要活就活得精彩一些,这第一步就从学做饭开始。既然都已经打定主意,了无心愿之后便去陪他,那在这有限的时日里,白衣想努力像个人一样活得精彩一些,等见到了秦怀章说不定还能让他刮目相看呢。
这是什么奇怪逻辑啊?周子舒笑骂一声,也越发看不透现在的白衣了,仿佛经过昨日一醉,他好像解了千古愁,放下了什么,但那眸底却又更加深邃,重重掩藏住了内心的沉寂。
你先看孩子吧,我去给老温打个下手。说着,白衣打定了主意,便直起身往厨房走去。
周子舒看着他离去的颀长背影,若有所思,思来想去也没琢磨明白,老白到底打了什么主意,被这秋老虎晒着,心里就越发烦躁不安了。
温客行正带着围裙,热火朝天的在厨房忙活着,一边切着配菜,一边分神盯着灶上正炖煮着的排骨汤,三心二意倒也游刃有余,只是厨房闷热,额头难免沁了些细汗。
等他忙完了刀俎上的活儿,刚要起身给那锅排骨汤瞥去些浮沫,转头就看到徘徊在门口,无从下脚的白衣。
哟,老白你醒啦,是饿了吗?灶上煨着碗粥,你先垫一口,饭一会儿就做好了。温客行见到他先松了口气,才随口招呼一声,转身就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虽然是白衣自己想来厨房给温客行打个下手的,但乍然看见这人间烟火,还有些不适应,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般缓缓地说:倒也不是饿了,只是这些时日都见你在为三餐忙碌,就来给你帮把手,顺便也想跟你学学怎么做饭。
温客行却像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儿似的,放下汤勺有些惊讶的说: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白你竟然要跟我去做饭?
白衣哼了一声,似不服气的说: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态度,我就不能学做饭了吗?说着他便抬脚走进了厨房,还把窄袖往上挽了挽,露出半截手臂,扫了一圈厨房,找到了挂在门后的围裙,略显笨拙的给自己系上。
能,当然能,我还求之不得呢,你可比阿絮有良心多了,这下可算有人给我帮忙了。温客行惊讶之后就有些兴致勃勃,看着老白自己挽袖子系围裙,是真打定主意,要学着庖厨间的手艺,不过他刚进厨房,怕是连柴米油盐都认不齐全,便指了指放在砧板旁几样洗净了的瓜果蔬菜,安排着:老白你功夫好,刀功应该也不差,就先把那几样配菜切一下吧,一会儿好和排骨一起煮。
白衣谨慎的躲着那些散放在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挪到料理台,拿起放在砧板旁的菜刀上下颠了颠,感受着那略显笨重的手感。
温客行边架起炉灶,起锅烧油准备再炒两道小菜,边留心观察着白衣,看他翻捡出了两根鲜嫩玉米,拎着菜刀似不知如何下手,就说着:玉米要横切大块儿,再从中间的穗心改成扇形小块就可以了。
这有个大厨一句句耐心指挥着,白衣的刀工也从生疏变得熟练起来,等温客行烧好一道蒜蓉青菜,起锅装盘,回头就看到案板上已经整整齐齐码放好了一排配菜,那大小形状切的分毫不差,忍不住赞了一句:老白你有点天赋呀,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白衣尽量无视手上沾染得湿粘菜汁,只扯了扯嘴角,这好像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难,听到温客行的夸赞,那信心又加了两成。
做饭这件事可比白衣想象的要顺利许多,这午饭的三菜一汤,就在他俩这一教一学中一道道出锅。
张成岭被他师父操练了一上午,早就饿了,闻到饭菜的香味儿,就跟狗儿似的围在厨房门口打转,眼睛滴溜溜的盯着那个被师叔指挥着添柴烧火,切菜调味的白叔。
白衣面无表情的隐藏着内心的不适和紧张,尽量无视了那个趴在门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等温客行终于说出了句饭做好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解下了腰间的围裙,几步走到水池边,终于把那些粘在手上的粘腻洗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