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是看立场的。
站在羊的角度上,狼要吃羊,狼是错的。站在狼的角度上,狼不吃羊就会死,就像羊不吃草会死一样,它哪里错了?
依照羊的逻辑,那么站在草的角度上,羊也是错的。如果延伸开来,世界上就没有对的东西,全是错的。
于是柳夕这个明明可以和佛家大宗谈论佛法和打机锋不落下风的金丹老祖,面对金月这个简简单单的问题,竟然无言以对,张不开嘴。
说什么呢?
天下有数不尽的道理,归根到底,也无非就是一句话: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法律是冷冰冰的条文,道义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然而每一个人的道义是不同的,是非观也是不一样的,有高有低,有大有小,有正有斜,有多有少……
所以才有法律来统一规定,给是非道义制定一个很低很低的底线,越过这个底线就是有罪,没越过这个底线就是无罪。
然而天下的是非道义这么多,人也这么多,法律毕竟是最低最低的标准,只能约束大部分人大部分事,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一小部分事,脱离出法律的圈子。
这能证明法律是错的吗?
不能!
恰恰相反,法律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无可替代的,甚至是最最公正的道义。
柳夕在一本法学书上看过一句话,她觉得很有道理,甚至比修道世界那些老祖宗说的至理名言还有道理。
那句话说的是:再不完善的法律,也总比没有法律好,尤其是对弱小的民众来说。
柳夕经常看到网上很多人批判法律怎么怎么不完善,多么多么不公平……
柳夕有时候在想,说这些话的人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法律的约束,他有机会在网上发牢骚吗?他敢发牢骚吗?
从某种方面来说,法律存在的终极意义,其实是为了保护绝大多数弱者,约束那小部分强者。
没有强者喜欢法律,也没有强者需要法律来保护自己。
真正需要法律的,是弱者,是绝大多数普通人。
修道世界那么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没有人有资格制定法律,但大佬们也需要遵守约定成俗的规矩。
那些规矩没有一条是对大佬们有利的,都是为了保护实力弱小的修士。不至于让他们某一天遇到一个大佬就被莫名其妙的拍死了,就像人看到一只蚂蚁后抬脚踩死,不需要任何理由。
当然了,柳夕和金月扯这些完全没有意义。事实上,对于每一个受害者来说,法律都是不公平的。哪怕依照法律将加害者施于最高刑法,对于受害者来说,依然不公平,依然不完善,依然不公正。
因为哪怕一千个凶手的性命,在受害者眼里,也比不上自己亲人一根手指头,也抵偿不了自己受到的伤害。
金月也不需要柳夕跟他说什么道理,谈什么法律,他只是喃喃的说道:“我觉得不对,很不对,非常不对。让我更奇怪的是,很多很多人竟然同情那些小混混,支援那些小混混,说什么还是孩子,心智不健全。说什么将他们送进少年管教所,是害了他们一辈子,毁了他们一辈子。说什么是社会的错,是大人的错,孩子只是没有管教好……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居然有很多人跑去看望那些小混混,带吃的带喝的,去宽慰他们,让他们别怕……”
金月哈哈笑了起来,但柳夕只看到他的眼神冷的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金月突然转头,看着柳夕问道。
但他并不等柳夕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至圣孔子说的明明白白: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用惩罚回报恶行,用善行回报善行。韩叙,你看连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明白的道理,现在的人为什么不懂呢?”
“既然他们不懂,那我就教教他们。可能连老天都觉得我是对的,所以我在收敛了爸妈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可以操纵金属了。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想让我‘替天行道’?”
柳夕本来不打算开口,但金月这次竟然直直的看着她,不肯把目光撤走,显然是一定要听她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
这是一个好问题,一个试探的好问题。直到现在,金月依然在考察她,依然在试探她。
因为韩叙的身份,本就是一个被人欺凌被人看不起的孤儿,有着既偏激又自卑的性格。
她和金月,应该是同类人才对。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柳夕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没有龇牙咧嘴,没有义愤填膺,没有杀气四溢,没有面孔狰狞。只是用很淡很淡的语气,诉说一个天经地义的道理。
金月愣了愣,忽然笑了。
他难得认真的看着柳夕,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的很对,我一个都没有放过,包括他们家人。”
金月从墙根上跳了下来,拉长了身子,悠闲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
“你的考核通过了。”
他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
“啊?”
柳夕故作不解的看着他,那个在阳光中显得锐利的仿佛一把刀的男人。这一刻,她的眼神深处,无比的警戒。
现在才是真正的金月,异能者中的异类,吞噬者组织十二月的首领。
不是那个争风吃醋的男人,不是那个半夜打猎的男人,更不是那个会做饭炒菜,会给银月烧洗脚水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是真正的全世界通缉的s级恐怖分子,世界上最危险的人。
“我说,你的考核通过了。回去之后,你就是蓝月了。”
金月依然没有回头,就像是说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
“这么简单?”柳夕诧异道:“我还以为会很难,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以为你们要派我刺杀什么重要人物,或者干其他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