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鸾仰头呆呆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居然不笑了,眼睛里亮晶晶的。
“怎么了?”薛翃以为她还没玩够,微笑道:“先回去喝点热汤,只要你身子好好的,有的是玩的时候呢。”
宝鸾才要回答,目光一转看向薛翃身后,刹那间脸色微微一变。
薛翃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竟是宝福跟太子赵暨。
赵暨原先给禁足,昨日正好期满,只不知怎么跟宝福碰到了一块。
两个人的表情也很奇怪。
顷刻,宝福走前一步,道:“宝鸾,你过来。”
宝鸾略有些畏缩似的,薛翃见两个女儿的情势有些不对,有心拦着,宝鸾已经松开她的手,往宝福那边去了。
薛翃跟着走了两步,担心地看着两人。
这会儿太子赵暨走了过来:“看不出,你对小孩子倒是很有耐心啊。”
薛翃道:“恭喜太子解了禁足。”
赵暨笑笑,却并无任何欢喜或者骄纵之意:“和玉,你为什么对宝鸾这么好。”
薛翃没有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毕竟是我的病人,感情格外好一些。”
赵暨说道:“那我呢?”
“太子?”薛翃诧异地将目光从两个女孩子身上收回,看向赵暨,“太子有何不妥吗?”
赵暨说道:“我没有不妥,只是有点心病而已。”
“心病?”
赵暨漠然问道:“都说你医术高明,你能医治我的心病吗?”
“心病还须心药医,那要看太子殿下的心病是什么了。”
“我的心药……”赵暨的目光有些朦胧,“早就没有了,那我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已经年关,薛翃喝道:“殿下,不要胡说。”
赵暨道:“你懂什么,这宫内根本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父皇不在意,母后也不在意,唯一在意的人,已经死了!”
说到最后四个字,赵暨的声音不可控似的提高,显得有些尖利。
薛翃屏住呼吸。
这御花园太过空旷冷清,风裹着花草树木上的雪,纷纷扬扬,像是在太阳底下又下了一场新雪。
这般的冷。
薛翃道:“死者长已矣,太子还有何念念不忘的……”
“你懂什么,”赵暨喃喃,突然他说道:“父皇把江恒带了去,方才好像又叫了母后前去,你那位师侄,如今也在慎刑司,你知道这一切都为了什么吗?”
“太子难道知道?”
“我当然知道,”赵暨淡淡地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赵暨定定地看着薛翃:“你想知道吗?”
***
慎刑司。
萧西华身上的道袍已经给脱了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绸衣,衣衫上破损撕裂数处,好几处都沾着血渍。
他给绑在柱子上,熬了一整夜,整个人浑浑噩噩,半梦半醒。
一名掌刑太监端了碗深褐色的汤药走过来,旁边一人迟疑地问:“真的要用这个?”
掌刑太监说道:“不然呢,太后那边吩咐了一定要让他供认,可是江指挥使偏偏推三阻四,又不许上大刑,又不许用这还真汤,如今总算他走了,难道还不许咱们用?”
另一人道:“江指挥使有他的顾忌,他毕竟还听命于皇上,而且这道士是陶天师的大弟子,又是和玉道长的师侄,不能真的伤了他,免得咱们也不好交代。”
“我难道不知道?所以主张用这还真汤,若一早给他喂下喝了,早乖乖地招认了,就连这点子皮肉之苦都不用受了。”
那人无奈,只得叮嘱说道:“那你拿捏好剂量,千万别闹出人命。”
两人说了几句,掌刑太监举着汤碗走到萧西华跟前儿:“道长,你可想好了没有?你若还不说,就由不得你自个儿了。”
萧西华听见声音,勉强抬头看了眼:“我什么也不知道。也并非我所做。”
“还嘴硬,”掌刑太监恨恨的,“那么多人看见你那天在云液宫旁边转悠,而且都知道丽贵人曾诋毁过和玉道长,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陡起凶心,置她于死地的?”
萧西华目光闪烁,紧闭双唇:“不是。”
旁边那人望着他俊美的容貌,虽然沾了血,却仍无损其雅贵清俊之姿,反更多了几分惹人怜惜。
此人叹道:“萧道长,我们也不是成心为难,只是要向上头交差,您何必如此呢。”
萧西华淡淡道:“不是我。”
掌刑太监一声冷笑:“看着像是个极聪明的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