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嘉道:“太师又有何罪?”
夏太师道:“回皇上,康妃娘娘触怒皇上,也是老臣的罪过。”
正嘉却反而一笑:“太师不必在意,朕难道会是非不分吗,康妃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太师无法答话。
正嘉又道:“不过朕想起来,当初康妃才入宫,也是温婉贤德的,近年来脾气有些刁蛮,想来是朕太娇纵了她,要不孔圣人怎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近之不逊,远之则怨。今儿给她一个教训,也是为了她好,太师你说呢?”
皇帝抬眸,眼神冷冽肃杀。
夏太师俯身重重磕头:“臣感念皇恩,皇上圣明。”
这会儿哪里还敢提俞莲臣的事,皇帝示意田丰当面把雪台宫受罚的事说出来,便已经是杀鸡儆猴了,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撩虎须。
***
精舍内殿。
皇帝去后,薛翃重坐回椅中,郝宜从外头进来,问长问短。
薛翃本不愿理会,见他着意殷勤,才打起精神来说道:“郝公公不必客气,我不过是微不足道之人罢了。”
郝宜笑道:“道长才是不用对我太过客套呢,您哪里是什么微不足道的,您可知道?皇上的这精舍里,您是第一个能进来的女子呢。”
薛翃这才留意,怪不得从第一次来精舍,就觉着有些怪异,却说不上来,这会儿给郝宜提醒才发现,此处居然没有一个宫女,都是面目清秀伶俐的小太监。
薛翃笑道:“这是为什么?”
郝宜说道:“我们主子因为修道的缘故,不愿这里沾了俗气儿。等闲也不肯去妃嫔宫内,就算侍寝,也是传到养心殿。自从康妃娘娘入宫,也没去过她那雪台宫,今儿还是第一次,还是为了您。”
薛翃心头一动:“万岁怎么不去妃嫔宫里?”
郝宜道:“自然是嫌弃那些宫内、不如养心殿干净,另外……”
薛翃见他欲言又止似有忌惮的意思,便问:“另外怎么样?”
仗着没有人在,郝宜小声道:“另外也是因为之前云液宫出事儿。”
果然。
薛翃暗中咽了口唾沫,几乎就忍不住询问,但这儿是什么地方?郝宜虽然并无坏心,却极忠心于正嘉,难保他们之间的话,回头他不会尽数禀告皇帝。
薛翃点点头:“那件事我也听说过一二,也是诧异。”
郝宜张了张嘴,又噤口:“是啊,唉,幸而主子真龙降生,只可惜了端……咳,我在胡说什么,道长要不要吃些什么东西?我吩咐他们做去,保证一点儿荤腥都没有。”
薛翃笑了笑:“我不饿。多谢费心了。”
郝宜见她笑面温柔,只是那伤痕打眼,便忍不住又道:“康妃娘娘真是给皇上惯坏了,竟敢对您动手,不过您放心,皇上不会轻饶了雪台宫的。”
薛翃道:“我本来只想好好地给宝鸾公主把病医好,没想到会引出这些波折,这却非我所愿。”
“您有所不知,这宫内女人多,就是这一件不好,只怕是娘娘嫉妒……”
郝宜看着她的丽容,腼腆地一笑。
薛翃也不问,只道:“不过我想起来,今日在康妃娘娘面前还有一位公主,听着是宝鸾公主的姐姐,可奇怪的是,她居然把宝鸾公主跟她的体己话都告诉了康妃。让我很想不通。”
郝益往后看了一眼,小声道:“您不是宫里的人。当然不知道,让奴婢多嘴跟您透一透,这其实大概也不是宝福公主自己的意思,毕竟人尽皆知,夏太师有意跟颜首辅争夺内阁首席的位子,近来皇上也格外青眼夏太师,冷落了首辅大人,可太后娘娘是颜家人,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呢?”
薛翃心头一震,猛然醒悟。
郝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没娘的孩子,自然得听太后的话。”
薛翃听到这句,心头隐痛。
郝宜自忖今日实在多嘴,便道:“奴婢也不知怎么了,面对道长,不知不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就都说出来了,您可千万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别放在心上。奴婢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也是好意提醒,道长以后在宫内,也要多留个意思。”
薛翃道:“我知道公公的好意。”
郝宜看她眼睛带红,便道:“是不是觉着困倦?主子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平日主子服了药酒,也都会歇息半个时辰,您不如也歇会儿。”
薛翃本只是累倦,等郝宜退后,便伏在檀木茶几上小憩,心中却想着今日种种。
宝鸾跟宝福的脸交替在心头出现,忧思百结。
闷倦心头,不知不觉中药酒效用又发作,两下相激,薛翃竟真的睡了过去。
郝宜在门口暗暗端量,见她半晌不动,知是睡着了,又怕她着凉,正想进内给她披一件衣裳,身后门口人影一晃,是正嘉去而复返。
第21章
正嘉站住:“你在这儿看什么呢?”
郝宜笑道:“回主子万岁爷, 奴婢看和玉仙长像是睡着了,怕她受凉,正想给找件儿衣裳盖一盖呢。”
正嘉往内看了眼:“几时睡的?”
“先前还跟奴婢说话, 才睡了一刻钟不到。”
正嘉问:“都跟你说什么了?”
郝宜顿了顿:“就是问精舍内怎么没有宫女服侍,奴婢便回了说, 这儿从不让女子进入,仙长还是头一个, 不仅这样,今儿皇上也还是为了她才特去了雪台宫的呢。”
正嘉脸上浮出一抹淡笑:“你这奴婢, 越发会油嘴多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