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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的一声,温热的液体溅在他脸上,一股腥臭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他睁开眼睛,原来是天降一柄巨大的铁戟,将鹿的脑袋整个砍了下来。

那凶鹿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般,迅速瘫软下去,砸在地面上。

皇帝定睛一瞧,吓了一跳,满地血泊中,不见鹿的尸体,只有一个身首异处的裸身女子。

那铁戟斜插在土地上,闪闪发光,不一会便烟消云散,烟气缭绕中,出现一个魁梧男人的影子,朝他行了个礼。

“等等,你是谁?”他伸手去抓,却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皇帝坐起来,披着衣裳,失魂落魄地招来侍立的宫女,要了一碗水喝。深夜里一片寂静,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神智恢复了大半。

那个男人的影子颇为熟悉,他仔细一想,莫不是才战死的应侯?

他一下子愣住了,梦中铁戟……应侯正是单名一个戟字。

皇帝长叹一声,只觉得心中无比动容。惊魂初定,又不禁回忆起那令人恐惧的凶鹿来。梦中情景虽然荒诞,但竟然如此逼真,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为人君者,往往心思深沉,这位皇帝也不例外,他立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一头看似柔弱的梅花鹿,却差一点要了他的命,这个梦究竟暗示着什么?

是了,鹿的尸体最终化成一个妙龄女子。女人看似柔弱,若是心思歹毒,是不是也会忽然反身咬他一口,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皇帝年纪不大,身边的宠妃寥寥,最温柔者,非郑妃莫属……

他烦躁地扶住额头,一时间头昏脑涨。

“好一个一石二鸟……”凉玉捡起一面雕花菱镜,默然看着上面的画面,心中已经不住地点了好几次头,心中称赞,“凤君果然比我厉害很多。”

皇帝已经醒来,梦境在镜子里慢慢褪色,雾散般消失。

凉玉看了又看,随手将镜子轻轻搁在郑贵妃珠光宝气的妆台上。

四周一片漆黑,守夜的宫女倚在门框上不住地打盹儿,宫殿里一片静悄悄的,郑贵妃宿在内殿,床上两层蚕丝帐幔,帐子顶上的铃铛都岿然不动,整座宫殿都在梦中。

第62章 造梦

看了紫檀殿的笔记,凉玉才知晓,原来父亲这一脉幻术,起初是从造梦和造境开始的,那看起来最简单拙劣的折纸成灵,反倒是登堂入室的阶段——大道至简,正因幻术的出神入化,他才能与最简单的白纸心意相通,撕纸作天地日月,将造物发挥到极致。

当日母亲担心自己时日无多,这一门幻术失传,这才急功近利地先教了她折纸成灵。而她开始便用半吊子的法术,以凡人的血去造凶灵,一切与父亲的初衷南辕北辙,也难怪她的幻术会裹足不前。

自从拿到笔记,她便没日没夜地重头修习,她本就聪敏,央求凤桐全书“翻译”两三遍之后,那龙飞凤舞的狂草,竟然也变得亲切了,她只恐不能全部掌握,干脆将那四本手札从头到尾背了下来——其中包括紫檀殿写在扉页的事:从造梦和造境开始,慎用折纸成灵。

造梦乃入梦改变梦境,而造境是在对方清醒的情况下造出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场景。前者很简单,因为做梦的人毫无防备,大多数仙君都能轻松入境,梦里传个话儿、开个玩笑都是稀松平常。毕竟是紫檀殿着重强调的事,凉玉不敢怠慢,抓住这次机会,先拿忠勇侯、平昌王和军队里心怀鬼胎的数人练了手,造了应侯含冤而死又变鬼吓人的梦震慑他们,因为皇帝多疑,造梦棘手,便丢给凤桐。

现在,她造梦信手拈来,不仅可以随意篡改凡人的梦境,还能从镜中看到别人造出的梦。凉玉飘忽到了内殿,用昏睡符将守在外间的贴身丫鬟放倒,掀开帘子,轻手轻脚地坐在了郑贵妃床畔。

初春的夜晚寒凉,她的动作带来一阵冷气,床榻上的郑贵妃青丝披散,睡得并不安稳,翻了个身,将手臂缩进被子里。

凉玉看着她的脸:入她的梦轻而易举,但眼前的人曾经折辱伤害过凤君……

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一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