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老三说的二表舅是谁?”

剪秋声音有些发抖:“回老太太,是郑家二公子,今日是跟三公子一起来的。”

“郑袖也来了?”她捡起南天竺来细细端详,“他不是号称连奇的得意门生吗,一个医术高超的人,怎么会分不清南天竺和红豆?”想起方才欢欢喜喜将它攥在手里的年画,她便一阵后怕,继而感到心中一阵抑制不住的愤怒,语气不由得森冷,“他既学医,难道不知道这南天竺全株有毒?”

剪秋闻言大惊,双膝一软:“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看好三小姐……”

“先别跪。”她揉着眉心思忖片刻,嘱咐道,“把这东西在后院处理掉,待会年画儿回来,你们不能让她想起来这回事。”

待剪秋含着眼泪答应着,匆忙离开,她忽然觉得手上有异,凑到鼻端嗅了嗅,一股奇异的酸涩味道扑面而来,闻着便让人想打喷嚏,难怪一向看见什么都往嘴里放的年画没有主动吃这漂亮玩物。

南天竺本是没有味道的,显然有人曾经有意在上面刷了一层散发酸味的东西。郑袖专门送一株毒物给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又费尽心思不让她中毒,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是因为待她好、这样无微不至地哄着她玩?

鸣夏领着一蹦一跳的年画回来,年画炫耀自己洗得白白的两只小手:“奶奶,拨月听话!”鸣夏立在一旁,显得有几分忧虑:“说来奇怪,方才在外间舀了水,拿了皂角给三小姐洗手,有个眼生的花匠经过,一直盯着我们看。”

啼春一向暴脾气,闻言有些恼了:“在哪里,我这就查去!”

凉玉把装着甜饼的金丝小盘推给年画儿,沉思许久,轻声应道:“这几日去请郑二公子一趟,就说我大病初愈,恰逢他在府上,让他来请个平安脉。”

脑海里闪过凤君的话:“郑家不善,往后要多加小心。“这会儿未见其人,先留了一肚子疑问。她等不及想亲自会会这个奇怪的郑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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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秋端着一盆新鲜水果进来。

凉玉正在给瓶里的插花修枝叶。她两指托起瓶里的骨朵,望着它时,忽然想起那个曾经跪在她膝边、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

红珠……如今天地改换,不知道她怎么样,有没有实现愿望。

剪秋把果子轻轻放在桌上,凉玉挑眉:“今日怎么这么早?”剪秋笑道:“今天的果子是下面的果农新摘的,想先让老太太看看,再给花神供奉。”

凉玉顿时笑逐颜开。她略一颔首,从竹篮里执起一枚带着露水的枇杷,凝神一看,忽然间那露水便四散蔓延,枇杷上几颗深黄的斑点骤然放大,跳动起来……

“老太太!”身子被剪秋一把扶住,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的眩晕。

“……不舒服吗?”剪秋焦急的声音在耳边若隐若现,耳膜突突作响,天旋地转。忽然间,她感到头顶一阵剧痛,依稀是那根钉魂针在用力翻搅……

为什么?那根针两百年前就被□□了,如今她在萧氏的身体里,没道理再有这样的感受。

心口开始疼痛,是华蓉剑切割心脏的感觉,心脏带着剑刃跳动,创口越来越大,她的心骤然碎裂成一片一片,浑身是被火灼烧的焦痛,每动一下,就是鲜血迸溅。

这恐怖的感觉再一次笼罩了她,她用力撑住桌角,瞪大眼睛去看自己的手——皮肤松弛暗淡,但没有血,也没有火。

“来人啊!老太太……”

她猛然抓住剪秋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叫人,我没事……你出去,让啼春来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码字

第14章 离魂(下)

她强忍痛楚,踉跄着坐回床上,冲满脸惊异的剪秋斥道:“快去!”

屋里一片寂静,可她耳边充斥了各式各样的声音,嘈杂声,笑声,喊声,还有兵刃相接冰凉的碰撞声,她感到自己心口一阵揪痛,呼吸变得沉重,仿佛憋着一口气似的,折磨着她不肯放松。她的视线忽明忽暗,挣扎到桌前,桌上摆着的线织的那只雪白的吉祥鸟,闪烁的眼睛在烛光下,正光辉熠熠。

难道,这条借来的命,大限将至?

她如此不甘心,嘲弄地低笑出声,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轻轻碰到它的脑袋。身体骤然失力,跌坐在地上,却也感觉不到疼痛。

那只白鸟却忽然发出莹莹白光,拍打着翅膀,竟然动了起来,在她头顶上下盘旋一周,一头撞开窗户,飞了出去。

她双手扶着桌子的边缘,艰难地呼吸着。她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突然想到,那是在望月台上,那时,凤君在为她吹奏引魂曲。

原来,这是离魂的感觉。

不行,不行,不行……她的魂魄不能再散开!

她手上用力,面容痛楚扭曲,却不能发出声音,她绝望地感觉自己在向上浮动,双手从指间开始发麻,渐渐蔓延到手臂。

那么,还要用多少个两百年得以重生?

或者,就这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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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纤瘦的手撑在桌上,能看得见手背上蜿蜒的青色血管。

桌上摆着一只星盘,指针左右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弱,最后牢牢指定一个方向。桌前的人半晌没动,死死地盯着指针的方向,最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立起身来,浅褐色麻衣的袖口一拂,星盘上的梵文字符刹那间破碎开来,光芒盛放,字符旋转、扭曲,犹如无数挣扎着蚂蚁挤成了一团,又似流沙交替流动,最后化成了一堆细碎的星星点点。

她已回身拿过剑,背在了背上,整了整衣领,从容地跨出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