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芳说一句,她跟一句:“五表舅好。”
“这是你三表婶。”
陆苗乖乖复读:“三表婶好。”
……
就这样,陆苗和一群她连称呼都叫不清楚的亲戚一起,过了个年。
吃年夜饭那天,她吃饱饭后,从热闹的酒席悄悄退回房间,用妈妈的手机给江皓月家拨了电话。
打了三通,他没有接。
第二天初一,陆苗的大姨、四姨,还有二舅舅一家,开车从城里下来,跟乡下的大家一起去祖庙烧香。
来祖庙以前,陆苗一直以为他们家是不信这些的。
“妈妈,我们祖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啊?”
“我们家的守护神。”
林文芳把点好的香递到她手中。
“去神前拜一拜,许个愿。”
陆苗望着香,有些犹豫:“守护神认识我吗?”
——总觉得她忽然来一趟,也不太熟就要跟人家许愿要这要那的,不太好。
林文芳好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当然认识啊,神什么都知道的。”
在神像边,陆苗看见了外公的灵位。
这下她总算有了底气,不再那么拘谨。
最喜欢她的外公在天上,一定能成为她的守护神;或者呀,不是守护神的外公会帮忙她,跟不认识她的守护神说好话:这是我的外孙女苗苗,请您务必要保佑保佑她。
跪在蒲团前,陆苗跟外公说了一会儿话。
忽地灵机一动,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平安绳藏在掌心里,朝守护神拜了拜。
从祖庙回去的车上,陆苗问妈妈,能不能借她手机,她想跟江皓月打个电话。
林文芳在快到老屋的时候,把手机借给了她。
奇怪的是,江皓月依旧没有接电话。
多打几次,他那边占线了。
“江皓月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陆苗忧心忡忡地将情况告诉了她妈。
“能有什么事?”林文芳轻描淡写道:“他爸爸不是在家吗?我猜测能发生的状况,不外乎是他们出去过节,或者来了客人,不方便接电话。”
想想她妈妈说的有道理,陆苗只得作罢。
乡下的过年,成日燃放那种长长一串的红鞭炮,噼里啪啦响得震天。
这里的烟花管控不严格,种类比城里的多得多,陆苗偶然见到,觉得很是新奇。
她往年和江皓月点的仙女棒,连家里的小辈都不屑玩。
他们玩的,有的烟花能旋转喷火花;有的发射后,能在空气中几度炸开;有的鞭炮“啪嗒”摔到地上,响声惊人……
陆苗买了十几盒仙女棒,分给那些最年幼的小朋友,在流光溢彩的烟花宴会上,当了个不起眼的背景板。
面对一群调皮的小孩子,她没有过去跟他们闹成一片。她不自觉地担任了大姐姐的角色,在他们举着烟花四处玩闹时,担惊受怕地嘱咐他们注意安全。
“江皓月现在正在做什么呢?”一声叹息被热闹的人潮淹没,陆苗百无聊赖地想。
同一时间,江家。
追债的人找上门,拍门无果,他们直接撬掉门锁,抓住了江义父子二人。
江义没去工地好一阵子,他有钱去赌,有钱回家,有钱继续跟他的狐朋狗友吃吃喝喝……靠的是他借高利贷的钱。
江皓月不知道他爸欠下了一个多大的数字。
可他知道,江义这回没想活着。
先是恐吓电话、砸窗警告,无奈他们一毛钱也还不出来,没过几天,放高利贷的人凶神恶煞地找上门。
江义没跑,他喝完酒倒在家里呼呼大睡,像一头没脸没皮的死狗。
别人揍他,他由着人揍。
“钱都花完了,没钱还。”鼻青脸肿的江义瘫在地上,冲要钱的人讨好一笑。
一怒之下,他们把他家砸了。
江皓月的书、奖状、奖杯,家里的电视、盆栽,碗碟……整个家找不出件值钱的玩意儿,棒球棍挥过,一片破碎之声。
江义唯一出声拦着的时刻,是他们砸到他的卧房。
“哎哟,别砸我的酒呀,刚买的。”
即便是之前,那些人折了江皓月的拐杖,弄坏他的轮椅时,江义都默不作声。
他最心疼的,是他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