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这位见多识广的老者的脸都有些僵硬,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此女当真是得寸进尺!”
老者急匆匆便进入了姜蒿居住的竹林小筑,两个侍神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自己隐匿在竹林外,躲在竹叶间竖着耳朵偷听。
林间凉亭中,姜蒿在研究着一本凡人的棋谱,他面容沉静,模样专注而认真,只是眉心之间略有褶皱,连翻棋谱的动作都带着些许的燥意。
老者递给他一杯灵茶,问道:“您心中有涟漪,是否需要下仆们前去处理?”
姜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抚了下额角,轻轻摇了摇头:“不必。”
“尊者如此,可是因为那白霜?”老者试探一问。
姜蒿合上了手中那本棋谱:“几日前我二人的争执,你可听见了?”
老者垂首不语。
姜蒿拂去衣袖上的一枚竹叶,黑郁的双目微微睐起,眸中素来的平寂都散了两分,似是被扔进了一粒小石子而漾起微澜。
他说道:“众生道从来都是无情道,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白霜明明赞成这一点,她也说人间正道是沧桑,可为何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她不听您的话,以后大道崩溃,也是她自找的。”老者态度很冷漠。
姜蒿却不能接受这点,“我在修真界将近八百年,才找到一个她,便是再找八千年,也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了,更何况,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老者知道,姜蒿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头顶悬着的那柄剑又近了一寸。
他们必须在那柄剑落下之前,培养出新神,联手对抗那股力量,否则,这世间千万生灵都将面临万劫不复之境地!
老者自然知道时间不等人的道理,他无奈道:“可是您忘了白霜说了什么话吗?我觉得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姜蒿拧眉。
当日两人之间的争论以白霜的一句话作为结尾。
她总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似极好说话,但是谁都没想到她会那么固执,面对与姜蒿之间的争执,她只是闷闷说道:“众生道无情,众生却有情。”
老者显然对白霜的固执己见非常反感。
姜蒿还是偏向自己这位得来不易的弟子,“她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她下次来,我再耐心劝一劝。“
老者提醒道:“您就没想过她为何非坚持众生道是有情道吗?”
“为何?”
“自然是心中有人。”
姜蒿摇头:“以前我确实是以为她行事肆意,但是相处之中发觉,外界传闻的那些男子,她待之皆无丝毫杂念,即便是那所谓的未婚夫卫无垢,她也只将其当做师兄看待的。”
老者忍不住摇头:“真是应了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昨日已经解除了和卫无垢的婚约,卫无垢离开长宁宗之时,识海震颤,灵气暴走……而今日,长宁宗便又开始在为她择定的新道侣准备大礼!”
姜蒿有些奇怪,“何人?”
“您。”老者毫不犹豫地点明。
姜蒿手中玉杯一下没拿稳,直接打翻在了石桌上的棋谱之上,封面字迹立刻被水色晕染开来,浮起一小片灰白墨色。
老者冷笑道:“看来,您的这位好弟子,却对您居然起了不一样的心思。所以她才不愿意走无情道,拼着大道崩溃的危险,也要走一条有情有爱的众生道!”
姜蒿罕见地竟有些失措,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对。
他虚长白霜许多年纪,但是做神的日子比做人的日子要长得多,世人尊他敬他,唯独不敢爱他,甚至多看他一看都觉得亵渎。
因此,他在这方面根本毫无经验。
他沉默半晌,竟觉得此事都是自己的错处:“……原来是我误了她。”
老者一听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背一个不敬尊者的罪名,摇晃着他的肩膀把他从自责中唤醒:“此事与您无关!是那白霜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妄图以自私狭隘的感情去束缚神!若是依照古制,她当处以九千道天雷击顶的极刑!”
姜蒿听到最后一句,抬头看了老者一眼,双目微冷。
老者立刻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话有些逾矩,知道自己急躁了,他叹息一声,束手恭谨地待在了一旁。
这些年白霜是姜蒿手把手带出来的,对她的护犊之情都已成了习惯,即便知道白霜“觊觎”之心,也并无厌恶,甚至根本生不起气来。
罢了,她无非是走了些弯路而已,他手把手再带她走直就是!
姜蒿扶起手边刚刚打翻的玉杯,轻轻一弹指,刚刚狼藉的桌面立刻恢复了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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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玉杯落在白霜的红裙上,随后又滚落在地,接着,白霜直接一口灵茶喷在了长宁宗主的脸上。
长宁宗主平白遭此一劫,无辜地看着她:“老祖宗可是还有其他吩咐?”
白霜刚被长宁宗主拽着换了一身红彤彤的礼服,光脑袋上那头饰都抻得她脑袋异常不自在,白霜还以为这是什么没听过的老规矩,便强自忍受着。
熟料刚折腾完喝口水歇息片刻,习惯性用神识扫了一下周围众人,便听见他们交头接耳地说她这是准备去玉竹峰行提亲之礼。
白霜顿时连连咳嗽个不停,脸色涨得通红地问道:“提……提哪门子亲?我不是刚摆平了无垢师兄吗?”
“您自己点的人选啊!”
“我点的?我点的谁?”
“当时我拿您的道侣候选人名册给您端详,您先是说人选内没有长宁宗门内弟子,不妥,后又说没有女弟子,不妥,再后来就直接点了玉竹峰姜蒿……”长宁宗主努力帮她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