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枭起青壤 尾鱼 2142 字 2023-11-12

手机屏幕,灯光又暗,看不大清,林伶被敷衍过去:“你那个药材吃死人的事,解决了?”

炎拓不动声色:“差不多了,跟药材没多大关系。”

他伤刚好,板牙的事又没个后续,林喜柔原本不放心他随意外出,但炎拓打理公司这些年,生意上的伙伴不少,对方很乐意为他圆谎和提供方便,所以他借口“药材出现问题,吃死了人”、“需要亲自过去解决”,人命是大事,林喜柔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务必小心。

一听跟药材没关系,林伶放心不少:“还是得小心,就怕又遇上板牙那群变态。”

炎拓说:“这要还能遇到,那就是天定的缘分了。”

他在各类对公信息上填写的地址,确实是他的地址,但他还有别的地址——他在城郊的一栋别墅有房间,别墅挂在熊黑名下,林喜柔、林伶还有熊黑他们,都经常住那。

手机早毁在猪场了,用的是新手机、幽灵号。

这趟出来,开的是熊黑下头一个小弟的车,驾照都拿了别人的,住酒店是朋友公司的协议酒店,拿员工身份证办妥入住,他连checkin都不用做,直接刷卡开门。

换言之,从大数据来看,他是隐形的,除非板牙的人能动用全国范围内的监控天眼——对方真这么手眼通天,他躺平认栽好了。

他把话题拉回来:“你刚怎么了?睡觉的时候,谁进去了?”

林伶身子一个激灵,不安地看看周围,压低声音:“我不知道,但是,那种感觉太清晰了,绝对不是做梦,我就觉得,有人摸我的脸、脖子,还有……”

她讷讷地停下,顿了顿又说:“我怎么都醒不过来,好不容易醒了,一身冷汗。”

炎拓:“你怀疑有人趁你熟睡、非礼你?”

理论上不太可能,别墅里住的都是“自己人”,再说了,林伶算是林喜柔的养女,一般人再见色起意,也得忌惮三分。

他觉得林伶可能是做了春梦,但又不便说破:“这个好办,你要是真怀疑,买个藏摄像头的玩偶放床边,看看能拍到什么。实在太害怕,你就让人帮你在外头租套房子,搬出去几天缓一缓也行。”

林伶目光空洞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问他:“炎拓,你住这个……别墅,不怕吗?”

炎拓沉默了片刻,安慰她:“放心吧,你到林姨身边也二十多年了,要出事……早出事了。”

林伶强笑了一下:“你说,如果不是那回……农场地下的铁门没锁、我又好奇走进去了,我现在,过得会不会比较自在点?”

***

林伶约莫两三岁的时候,被林喜柔收养。

说是“收养”,其实更类似于“买卖”,那个年头,小地方的收养手续本就不健全,更何况,林喜柔没有通过任何官方机构,她直接进了村、入了室,一叠钱甩过去,领了孩子走。

两三岁的孩子,没有太清晰的记忆,或者说,记忆没有逻辑结构,只是零落几个散点。

她记得家里养了头大黑猪,很凶,老是哼哧哼哧乱撞,还把她撞得四仰八叉过。

她记得院墙是黄胚土混着稻草垒的,中间塌了一块,那头大黑猪经常从那个豁口跑出去。

还记得屋子里供了个带框的黑白遗像,框玻璃裂了一长道,下头是张稍嫌稚气的男人脸,小眼睛塌鼻梁,反正长得不好看。

跟她一样不好看。

只记得这些。

她跟着林喜柔,一步就从破乡村迈进了大城市,也迈进一个三口之家。

男主人叫炎还山,得了绝症,拖着病体,像个老头子,眼神勾勾的,仿佛掉了魂,从早到晚都掉魂,有时傻笑,有时又喃喃自语。林喜柔很嫌弃他,也叮嘱林伶少靠近。

女主人就是林喜柔,林伶好喜欢她,觉得她美过电视里任何一个公主或者仙女。

还有个好看的小哥哥,叫炎拓,林伶一开始也喜欢他,后来就不喜欢了,因为他很凶,常常瞪她,背着林喜柔,会吐她一脸唾沫,会踹她腿和屁股(因为肉厚的地方踹了看不出痕迹来),有几次,还揪着她稀疏的一头黄毛骂她丑。

反正就是很坏的那种男孩子,但他长得讨喜,又会伪装,大人都喜欢他。

没过几年,炎还山就死了。

再后来,年纪渐长,入学念书,炎拓不再针对她,可能是上了学,知道不该欺负小姑娘,但他仍然讨厌她,几乎不和她说话,林伶自然也不会去主动和他说话——她进入青春期,发胖,越来越内向自卑,走路都会溜着墙根,唯恐挡了任何一个人的道。

农场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高二。

第23章 7

所谓的农场,其实是个靠山的村子,那一带土质不适合种庄稼,却很适合培植中草药,有脑子精明的村民就开始改种药材,一年下来颇有赚头,于是邻居们有样学样,你三亩我五亩,久而久之,这村子成了小有名气的药材村,不少药材商、批发户,每年都会定时过来收购。

炎还山是最早看出其中商机的人,他觉得这种小作坊式的你一家我一户太没效率了,他野心勃勃,想整合这村里的资源,把零散的自给自足的村民变为给自己打工的员工——成立一个中药材公司,对外收购的同时也配置自有的种植基地。

想法虽好,施行起来却长路漫漫,一来他手上的生意本就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二来层层手续,无数批文,还得征求村民的同意,所以一直到他死,也没能看到这公司破土动工。

后来种种,都是林喜柔促成推进的,总之是,林伶上高中的时候,基地正式开始运行,林喜柔也几乎不着家,大部分时间都扑在了这个基地上。

高二暑假,林伶到农场避暑,当时炎拓也在农场,为了拿毕业的“社会实践”学分。

基地有幢三层的大楼,占地很广,做仓储及药材前处理使用,譬如洗药、切片、干燥等等,林伶到的第一天,就决定每天楼上楼下二十个来回,为了瘦身减肥。

而跑楼伊始,她就注意到这幢楼不止三层:地面之下还有空间,只不过通往地下的楼梯口被铁门锁着,说是下头存放着废弃被淘汰的机器以及预备年底集中销毁的劣质药材等等。

这让人联想到阴暗的地下室、张满蛛丝的旧器具以及快速溜窜的老鼠,林伶对铁门之内,毫无兴趣。

那天,她下到楼底,发现铁门没锁、开了道缝,隐约还有林喜柔的声音传出。

林伶有点惊喜,她好些日子没见到林喜柔了,她喜欢这位“林姨”,全世界,只有她对自己最温柔、关爱。

她雀跃地小跑过去,进了大铁门,里头跟外头是两个世界,阴暗、寂静、杂乱,废弃的家具和机器垒得到处都是,门缝射进来的光道里,飘着很多灰尘。

林伶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怎么会有林喜柔的声音呢,她是高层、大老板,即便是检查工作,也不会跑到这鬼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