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连忙搭把手,扶着她坐起来。
外面也传来动静,显然苏玉台也起了。
他这会儿有些茫然。
昨晚做了许多梦,梦里阴暗又压抑,充斥着暗红的血色。好像有哭声,有喊打喊杀声,还有尖利的叫声。怨怪,指责,带着恨意的眼睛。
像是兰音。
又不是兰音。
他慢慢坐起来,睡了一夜椅子,浑身酸疼。他呆呆地坐了片刻,拍了拍脸,终于醒了几分。
“兰音,我的——”
他刚要问,他今天穿什么衣服?放在哪里了?
话刚出口,他意识到不对,忽然住口。
“小梨,你帮姐姐个忙。”只听屏风里面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对,你打开那个箱子,里面有少爷的衣裳。你将上面那套蓝色的衣袍拿出来。”
“旁边的箱子也打开,里面是少爷的腰带、璎珞等佩饰。”
苏玉台听着这些话,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脸上涌起浓浓的愧疚。
她将他照顾得那么好,离开她,他甚至连自己穿什么、戴什么都不习惯。可是,他却让她受了这样的委屈。
他没脸进去。
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紧紧抿着唇。
“少爷,等下吃过饭,就送小梨回去吧。她还是个孩子,能做的也不多。我现在好多了,可以自己上药了,咳咳!”她语气虚弱,但柔韧坚强,“我不该回来的,少爷好心收留我,我不能再给少爷添麻烦。”
苏玉台这下不能不说话了:“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事!”
不过,小梨仍是被送回去了。
她说得有道理,小院里多出一个人,就多出一分的风险,她现在的确不宜被发现。
小梨走的时候,很是依依不舍。眼里泪汪汪的,看着韶音说道:“姐姐,我不会忘记你的。”
眼巴巴的样子,让韶音莞尔:“小梨姑娘,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多谢你昨天照顾我。”
说得小梨嘴巴一扁,泪珠差点掉出来。一步三回头,出了门,被苏玉台送走了。
苏玉台送走小梨后,没有马上回来。而是在山下买了许多外伤药,带了回来。
不能总是从药堂里拿,次数多了会被发现。他总是在这些地方,格外机灵。
“少爷不用总是守着我。”身上有伤,不能随意挪动的韶音,霸占了床位,一天到晚基本不下床,跟长蘑菇一样扎根在屋里。她看着总是在屋里来来回回,就是不出门的苏玉台,劝道:“少爷该做什么,就还做什么。”
顿了顿,“还是说,少爷已经嫌我麻烦,想让我早点走?”
她咬了咬唇,神情黯然,倔强地掀被子就要下床。
苏玉台一把按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一个人待在屋里,会感到烦闷。”
谁能一直待在屋里啊?苏玉台就做不到。只要想一想,就感觉跟坐牢一样,浑身不自在。
所以,他留下来陪她解闷了。
“少爷总是待在房间里,会引起人怀疑的。”韶音仰头看着他说,“我没关系,吃过药就睡下,不会感到烦闷的。”
她是要好好养伤的人。
就是要住在这里,霸占他的房间,占据他的床,什么也不做,每天吃吃喝喝睡睡。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好人呀!
心地善良,侠义心肠,看不得别人吃苦,尤其是因为他受罪。
她怎么能拒绝呢?那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吗?
“少爷如果实在担心,可以将书籍拿回来,在房间里读书,我也听一听。”她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又说道。
苏玉台不想成日待在房间里。她在,他甚至不能开窗、开门。压抑逼仄,令人难以忍受。
可是她又是他的责任,他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于是逼迫自己留下来。
“读书?”听到她这个建议,他立刻皱起眉头,仍有一点稚气的脸上露出厌恶来。
他最讨厌读书。
他喜欢习武。
可是不读书的山庄公子,走出去大字不识几个,出口毫无文气,别人咬文嚼字地骂他都听不懂,那就太丢人了。
庄主和韩夫人一直把他往文武双全的方向培养。
“唉。”韶音幽幽叹了口气,“是我的不是了。我只想着,读书是多么好的事,我们这样的下等人,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有人教我读书识字,一定是我的大恩人,我将他当成再生父母来供养。”
苏玉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