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可够浪了,我们村长的老婆也没这么浪的。
“三五个?一千个!”
黄衫的姑娘坐在了石头台阶上,两人头对头凑在了一处,全然忘了要往南春坊送麻将牌的事。
反正管家也收拾行李跑路了,这会儿宅子里没人盯着她们是否偷懒,偷一会儿懒没事的。就算是去了南春坊夫人闻起来,路上躲避流民啊,学生们占路闹事啊,借口多了去。
“一千个?那一天三个还得一年呢!”
蓝衫的丫头被数字吓到,终于来了兴致。
“那本奇书叫烂漫情书,都是男人们给她写的情书汇集成册。里头心肝宝贝小卷心菜,管她叫什么的都有!”
说着黄衫的丫头耸耸肩,要么说自家小姐不行呢。
同样是新女性,同样是家底儿丰厚,同样是姑爷不在家。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小姐。人家天天出入酒会,咱小姐在西窗下头看姑爷的家信。
于是她便得出了一开始的结论,咱小姐在新女性里头,算没本事的。
“胡说,我看咱小姐比她强多了!”
蓝衫的姑娘虽然不识字,看不懂报纸和书本,也没读过那本所谓由情书汇聚成册的奇书,可在她看来,还是陆沅君来的好。
那难能叫新女性,只能叫乱搞。新女性是报纸上登出来那些,跟自己男人离婚,另找了自己稀罕的男人再嫁的,或是市政楼穿着旗袍,给去办事的百姓们敲章的。
还有电气公司里头,模样又俊又浪的洋人姑娘。
才不是这种一天睡三个,逢年过节来月事不休息,都得睡一年的女人。
可扯淡吧,村长的老婆找了三个相好,相好们还因为她去这家次数少,去那家次数多,在村东头的井口打架呢。
“这叫追求自由!”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方才的气氛消失不见。
双双黑着脸,把石头台阶上的麻将牌捧了起来,气鼓鼓的不和彼此说话,闷着头朝南春坊走去。
西窗下的捧着书信的陆沅君并不晓得自己被丫头们拿去跟旁人比较了,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封西云的信中。
日头落山,西窗下的光也昏暗起来。陆沅君抬手拽了下无力电灯的拉绳,屋里骤然明亮了。
李副官派人从后山坳里送信过来,送信的人说苟团长在两方势力交界的地方有些试探的小动作,然而压根儿不是咱们的对手。
苟团长手底下的兵,软趴趴的像是前朝打仗的时候,胸前写着勇字的那些人。
胸前写兵的,是朝廷花着俸禄养的兵。而胸前写着勇的,就是打仗的时候并不够,临时抓来充数的壮丁。
扛个锄头还行,扛刀就不成,砍别人多半会砍伤自己那种。
李副官让陆沅君放心,苟团长只要敢来,就揍他个没商量。少帅那里呢,近来战败也没有了以前频繁,两军交战时死伤的人数也降了下来。
总之就是,太太和市长都不要慌乱,运城一年半载里是安全的。
送信的人甚至让陆沅君去找吴校长,学校里没有必要停课,商铺也没必要关门,日子照着以前过就成。
打仗这种事陆沅君也不懂,不过学校好不容易才停了课,学生教员们都走了大半,哪是说开就开这么容易。
过些日子,从东边儿涌来逃难的人恐怕也要到了,运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的。和以前一样,痴人说梦,不可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她要做的,是给西云回信。
坐在桌旁,手中捏着一根钢笔,陆沅君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除了在第一行写下了展信佳三个字之后,钢笔的鼻尖悬而未落,迟迟没有再次落下。
白纸上的字总归是苍白的,比起在信里问候,她更想封西云此刻就在身边。
算了。
陆沅君把钢笔放下,笔扣上去的瞬间,喀哒一声清脆的响。
起身从书桌走向了梳妆台,她拿了一根方形的雕花细管出来。捏着盖子轻轻用力,同样是喀哒一声脆响,盖子便被揪了开来。
这东西也是漂洋过海来的舶来品,卖得贵极了,要四五块银元。报纸上天天有关于它的广告,牌子也多。
娇兰,蜜丝佛陀,丹祺……
陆沅君手里头这支,是近来最受女子们推崇的。
报纸上说其内含神秘变色膏,增加自然美。丹祺在未使用前,其色似橘。然而一经着唇,立变玫瑰色。
鲜艳自然,终日不退,中有香霜,使唇柔润。
从底部将口红转了出来,圆柱型的橘色膏体里有轻微的香气在鼻尖萦绕起来。
陆沅君对着梳妆台前的镜子,轻轻的在唇上涂抹开来,玫瑰色的双唇娇艳欲滴,和外头刚绽放的春日花朵是一个颜色。
起身走回了书桌前,陆沅君将信纸捧了起来,在双唇上按了下去。
别的话再没有添,带着玫瑰色唇印的信纸塞进了信封里,明早交给司机,让他送到山坳里,将这封特别的家书转到西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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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前线。
炸弹轰然降落在不远处,青瓜大的石块也被炸的飞了起来。士兵们缩在战壕里,弯腰曲背,不敢站的直了。
生怕站直以后,被对面儿的东洋兵,给当靶子打了。东洋人的个头不大,枪法倒是准的很,手里的枪也是好枪,子弹落空的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