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门小院儿的,看不上眼。”
运城的百姓都听说过,陆司令只有一个闺女,藏着掖着多年不见人。私底下都说他闺女要么是个兔唇,要么是个瘸子,今儿一瞧,嘿!
简直是仙女儿下凡了。
女职员嘴角咧着,后槽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陆小姐大驾光临。”
她把桌面儿上的册子推到了一边儿,双手拿了一张名片出来,恭恭敬敬的给陆沅君递了过去。
陆沅君单手接过,名片上头写着。
“霍克宁。”
“像陆小姐这样的客人,我哪里够格接待呢。霍经理近日去了沪上,还没回来。明后天的,您打个电话来,便能有配的上您身份的大宗买卖。”
女职员笑容谄媚。
陆沅君将名片收了起来,给了黄汀鹭一个眼神,两人便往门外走。
女职员招呼着公司里的职员们,直把她二人送出了巷口才停下。他们一走,陆沅君一把扯过黄汀鹭,拽着他的袖子,把整个人的重量放在了他身上。
“先先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不提,还有师生之别呢。
陆沅君右手抖了抖,抽出那张名片,拿着给黄汀鹭瞧。
“你知道他是谁?”
黄汀鹭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顺带读了些佛经的学生,哪里知道这些呢。
陆沅君站稳后,左右瞧了瞧,青天白日的闹市街口,全运城最好的地界,有一座像宫殿一般的楼却大门紧闭。
她将名片举了起来,恰好对准那栋楼。
“花花世界,霍克鸣。”
全运城最大最豪华,供上流人士消遣的地方,比胡同和画舫更风雅,也更昂贵。
“开舞厅的也染指地产了?”
黄汀鹭好像有些明白,为何陆沅君方才会靠在他身上,换他此刻也有些腿软。
开舞厅?
陆沅君嗤笑一声,舞厅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开么?霍克鸣这个名字她之所以能辨出,是因着她在英吉利有个同学,名唤霍空宁。
霍空宁,是如今总统大舅子三姨太太的小儿子。
陆小姐不由的心里拔凉。
太监,贪官,开舞厅的,把持运城地产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黄汀鹭低头瞧着眼前的女子,才不过到他的肩头,咬着嘴唇问。
“先生,你这是要以一人之力撼动大山么?”
陆沅君收起了名片:“我不是愚公。”
撼动大山暂时还做不到,也便干脆不去想,陆沅君转过身来,指尖戳向了少年的胸口。
“我现下要做的,是吹一股狂风,吹开遮挡着大山的云雾。叫世人看清,眼前有座高耸入云的山,挡住了华夏前行之路。”
黄汀鹭喉结滑动,吞咽了下口水。
“行了,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陆沅君刚刚说完豪气干云的话,立刻又换了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差别之大,一时让黄汀鹭摸不清。
“先生的意思是?”
黄汀鹭半弯下腰,低声问道。
“课后作业,收集所有你能找到的地产消息,写个报告。”
陆沅君的右脚在地上搓捻着,穿皮鞋怪累的。
“现在下课,你回学校我回家。”
不等黄汀鹭说先生再见,陆沅君已经拦下了一辆黄包车,跳上去离去了。
黄汀鹭望着黄包车远去,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平日里走这条路,他瞧见的是这家商户降价,那家酒楼上了新菜,戏园子下午谁登台。跟着陆沅君走了一遭,他再抬头看时,想的是。
脚下踩着的这块土地,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陆沅君此时还不知,准备退学的黄汀鹭日后会成为她最为得力的课代表。因着陆小姐有别的事情要担心,黄包车才刚走到陆宅所在的巷口便停了下来。
“再往里走。”
陆沅君从自己的手包中拿了银元,扔到了洋车师傅的褡裢里头。
师傅捡出陆沅君的银元,双手递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