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2 / 2)

“不知道。我暗中探查过,可那人很小心,再也没有过动静。”

“我曾经以为会是你母亲与兄长中的一个,然而观察了两年,却没瞧出破绽来。”

郑后说及此处,禁不住笑了起来:“三娘,你们谢家可真是个聚宝盆。女郎们都生的出色,郎君们也不弱,内中还隐藏有这样的高手,连我都瞒过去了。”

谢华琅心绪有些复杂,却没有再说此事,顺势转了话头,道:“天后,二娘与魏王世子相交,是否是你暗中牵线?”

“是,”郑后应得坦然:“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谢华琅为之默然,顿了顿,又迟疑着道:“天后是否未卜先知,知晓谢家将出皇后,故而才到了县主身上……”

“我若能未卜先知,便不会有神龙政变了。”

郑后深深看她一眼,道:“我以流产为由,软化你哥哥,是因为我那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全力争取他。”

“我既倒台,淑嘉的后台也就去了一半,皇帝虽是她舅父,待她的情分,却远没有我深厚,即便同你哥哥和离,日子也未必会比在谢家舒服。”

“相较之下,你哥哥性情温厚,又是谢家长子,若能将他收拢住,可保来日三十年安泰。”

“只是后来,你给了我一个太大的惊喜,也叫我看到了重登九五的希望。”

“一切的筹谋,便在我见到你腰间那枚玉佩时,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若非亲耳听闻,谢华琅几乎不能相信,这样一个缜密至极,环环相扣的策略,居然是在几日之内敲定,付诸实施的。

这是何等可怕的心机与胆色!

她心神一颤,甚至不敢直视郑后的面容,忽然想到另一处,迟疑道:“天后想借我哥哥,以后族身份干涉朝政,则国必有幼主,你如何能确定,九郎必然会早逝?”

“三娘,”郑后淡淡一笑,道:“若是想叫一个人长生不老,我没无能为力,但若是叫一个人早入轮回,还是有法子可以想的。”

谢华琅心中骤寒:“可是,九郎也是你的骨肉……”

“欲成大业,总要牺牲些什么的,”郑后神情自若,面上笑意淡漠:“三娘,你不懂这些,其实是一件好事。”

谢华琅已经不想在继续说下去了,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您且歇息。”

“也罢,”郑后看她一眼,淡淡摆手,道:“你退下吧。”

……

出了暖香袭人的内室,迎面便是寒凉秋风,谢华琅下意识紧了紧披风的系带,身体是暖的,心却是凉的。

她忽然能体会到那晚顾景阳去寻她时,神情中的怅然与伤怀了。

天后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深秋九月,萧条寂寥,谢华琅抬眼去看天色,恍惚之间,却想起汉王寿宴之时,自己与阿莹姐姐在凉亭处遇见郑后,她所说的话来。

那时正值春日,惠风和畅,淑嘉县主拈起一枚青杏,送入口中,轻笑着感慨:“年轻可真是好啊。”

第77章 终结

谢华琅走后不久, 临安长公主便到了。

临进门前,她听人提起,说皇后方才来过,待进了内室去,见女儿醒着,便轻声问了句:“皇后走了?”

郑后其实没病,这些时日来的汤药与孱弱, 只是为叫几日之后的那杯毒酒来的不那么突兀罢了。

她仍旧倚在软枕上,静静看临安长公主一会儿, 忽然笑了:“阿娘别忙活了,来陪我说说话吧。”

临安长公主见太医们说的含糊,便知女儿怕是很难熬过去这一关了,听她这样言说,心下酸涩,好容易忍住泪,到床榻边儿去坐了。

“好, ”她温柔道:“我们来说说话。”

“我这几日病着, 总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有时候, 还会想起外祖母, ”郑后伸手去抚了抚临安长公主乌压压的鬓发, 轻笑道:“那时候, 她同我说了许多话, 只是我不明白, 现在临了了,却觉得应该说给阿娘听听。”

临安长公主神情一怔,握住她手,颤声道:“什么话?”

“她说她对不住你。”

郑后目光温煦,隐约感伤:“她知道你很喜欢第一个丈夫,但为了稳定局势,也为了抬举郑家,还是下令将他处死,令你改嫁。你小的时候,她曾经对你说,不会叫任何人伤害你,可最后给予你最大伤害的,却是她这个母亲。”

“她对我说,若是有机会的话,真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住’。”

临安长公主是先帝与天后的长女,也是她唯一的女儿,只比长子景阳小一岁。

怀上这个女儿的时机,其实并不怎么好,她才生完前一个孩子半年,时间太赶了,太医也曾劝说,前一胎时的亏空还没有补上,若是再生这一个,怕是会很伤身。

她犹豫过,但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孩子留下。

长子被太宗文皇帝夺走了,她想留下第二个孩子,以母亲的身份,给她双倍的爱护。

临安长公主闻言,不禁忆起旧事,心中更觉哀恸,禁不住垂泪,道:“母后有母后的难处,我也怨过她,但最后,也能体谅……骨肉至亲,哪有过不去的坎儿。”

郑后心中一痛,却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只叹一口气,又伸手抚了抚她面颊,语气低柔道:“最后了,抱抱我吧。”

临安长公主闻言,眼中更觉酸楚,却怕叫女儿见了,更觉伤怀,只得勉强忍下,伸臂将她抱住,像小时候照看她一般,温柔的相拥一处。

……

那日之后,淑嘉县主的病便愈发重了。

谢华琅去探望过之后,府中其余人也都去了,谢允已经向朝中告假,在家陪伴妻子最后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