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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抖着手,恍惚间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们道门,怎么会出这样的东西!

第45章 阿弥陀佛

前面了空已经进了寺门,后面密密麻麻簇拥的僧人将他背影挡住跟。太初走在泉余寺众僧最后, 与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圆明亦步亦趋跟着太初, 冷不防太初一个顿步, 他便也连忙停了步子。还未来及唤一声, 前方的男子回过身,遥遥看向对面,面上素来悲悯温和的笑意渐渐消散,换以霜雪之色遍覆,瞬间蔓延而开的低气压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圆明下意识地顺着自家师叔祖的视线看去。他们此时站在山顶,他修为不高,目力有限, 便只见得山外一片云雾缭绕。

圆明茫然地唤一声:“……师叔祖?”

太初应声回首, 平日里温泉似的眸子里, 是墨色翻涌寒冽肃杀。

对上太初眼神的瞬间,圆明本能地立刻垂眼避开视线。他匆匆后退几步,就听得太初开口:“无事。”声音虽不若以往柔和,却也没什么骇人之处。再抬眼去看, 便再见初只是神色清淡, 再无什么凛冽寒凉之色。

圆明便是再迟钝也该知道了,自家师叔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何况他不但不迟钝,还是少有的敏锐之人。

心中暗奇是何事能惹得他这位万事万物不入眼不入心,脾气好得像没脾气一样的师叔祖动怒,圆明却不敢这时候去触霉头,只应一声:“是。”

严肃修士道号玄鉴。

玄鉴自踏上修行之路已有千载。道途艰险, 他既曾瓶颈困顿不得寸进,也经历过知己反目生离死别,甚至不乏劫数缠身性命之险……可从未有哪一刻、有哪一件事,能如此让他气到心血翻涌。

——这就是和他玄一宗合称南玄北斗的北斗剑派!道门不幸!!

神识所及范围内,天星门的接待弟子已将要赶出来。

玄鉴深吸一口气,头疼脑痛地扶住自家弟子贴心伸出来的手,抖着手从乾坤戒中拿出一套备用衣饰扔过去,厉声道:“赶紧穿上!”

玄一宗弟子见掌教动作,便也纷纷效仿迅速拿出备用衣物。

于是天星门接待弟子迎出来时就有些懵。

………讲道理,这次你们玄一宗来的人,是不是略有些多?

千年一次的论道会意义非凡,此次轮到天星门举办,本是一大好事,天星门当代门主清静近日却愁眉深锁。

他师姊清胥不明白清静在愁什么,一双粼粼妙目落在龟甲上,细细研究刚卜出的卦象,漫不经心又毫不掩饰嫌弃地问他:“阿静你愁什么?脸都要皱出褶子了。这么貌美如花的一张脸给了你,真是浪费!”

清静熟练忽略过那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和不成体统的形容,端起茶杯喝一口。心烦意乱间,上好的茶水落入唇齿也只是涩然一片。

“情况不对。”他秀气的眉峰微微蹙起,“玄一宗来的人太多了些。”足足是以往参加论道会人数两倍有余,且……

“北斗剑派至今不曾来人,也没有丁点消息。”

清胥指尖顺着龟甲上的纹路温柔摩挲,出口的话却犀利无比:“你就是老妈子性儿。”她倚在沉黑雕花灵木椅上,带着暗银法纹的纯白裙摆水银也似逶迤一地。

“说不准玄一宗的宗门宝库终于被他们那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弟子们糟蹋尽了。这就带着弟子来咱们这儿蹭吃蹭喝了。”又沉吟片刻,“北斗剑派……剑派一向不与俗同,说不得是想来个姗姗来迟也未可知啊~”

清静皱眉:“师姐你又不正经!南玄北斗乃我道门魁首,怎可这般调侃?”

清胥抛了个嫌弃他不解风情的眼神,满眼迷恋地抱着自己的宝贝龟甲不再开口。清胥坐到椅子上,越想越头疼,揉揉眉心,就见自己派去接待玄一宗的弟子求见:“门主……”

清静皱眉:“怎么了?”叹口气,“北斗剑派代表来了吗?”

“来了……”小道士恍惚说,“刚刚……北斗剑宗来客,近乎全裸地从玄一宗来客住的院子出来了。”

“哐当”一声,桌上的茶杯被碰掉在地。

清静声音发颤:“你……你说什么?”

玄一宗和北斗剑派感情“不同寻常”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清胥“啧”一声:“玄一宗这么抠?他们那么有钱,怎么睡了人也不给套衣服穿……果然是要破产了吧!”

清静眼角扫过下方弟子,对方满脸都是“恍恍惚惚三观碎裂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的神情。

清静无力地捂住脸:“师姐……”我求求您了您可少说两句吧!

法会前几个月的形式极为松散。大多是认识的僧人互相往来,私下或两或三,或单独或群聚地约着一起辩经。

戒嗔修佛不过百年,又进境飞快,并没什么知交好友,太初也就没掺和进去。倒是让圆明跟在了空身后听了几回。

能和了空辩经的那都是什么样的境界?圆明每次回来都是一脑子的“我佛慈悲,佛法无边”,太初就不厌其烦地给他“点拨纠正”。

戒嗔佛理高明更胜了空,而若比较起来,太初于道法上的造诣又要远胜戒嗔之于佛法。

几次三番下来,再让圆明跟着去听辩经,圆明就不乐意了:“诸位住持的佛法与我不在一条道上。”他闷闷不乐叹气,“我去了还要忍着不反驳他们,实在无趣得紧。”

了空还颇是奇怪:“怎么圆明那孩子也不跟我听辩经了?”

太初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法会正式开始那天。

大得像个湖的莲花池上,诸位僧人或坐或站。太初听了满耳朵的“佛曰”“佛说”“善哉善哉”“阿弥陀佛”,不引人注意地转身离开。

圆明也不耐烦再听这些,见太初离开,便也悄悄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