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苏站在房间一角,手指紧握着红木的窗棂,指甲都因为太过用力更显出一种缺乏血色的白。
他眼睁睁地看着洛九江的身影被乌先生双掌一合,彻底地拍做虚无。
“我不和你走……”他咬牙坚持道,“你们这样根本不对!”
乌先生无奈叹道:“小公子,那就只能冒犯了。”
游苏睁大了眼睛看他,目光里尽是倔强坚决之意。
在乌先生逼近的瞬间,游苏甩手又丢下了五个画轴。
乌先生:“……”
游苏顽强道:“我画洛兄,并不是只画了一次的!”
乌先生:“……”
五个洛九江和一个洛九江的威力显然不能同日而语,要知道,一个洛九江都能拆房,那五个洛九江简直就能日天。
更何况,其中有个崭新的画轴,上面的洛九江握着得乃是一柄锋芒如雪的银刀。
倘若以手中刀器作为分界线,那有了澄雪的洛九江,与持握着老伙计的洛九江,无论是威力,修为还是刀意,几乎全都判若两人。
这五个洛九江不由分说直奔乌先生而去,一时之间竟然把这银面人逼到几乎无招架之力。
游苏毕竟还是心软,一见这个场面,就忍不住道:“洛兄,你先不急动手,还是要跟他讲讲道理……”
要是封雪在此,想必要当场吐槽一声。没想到游小公子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对画出来的纸片人要求还挺高的。
但画魂而成的数个“洛九江”显然就没有这种调侃思维,他们有一说一,声音重叠在一起,异口同声地对着被团团围住的乌先生道:“道理。”
这声音整齐划一,振聋发聩,短短两字竟然将真理昭彰得颇为得体!
游苏:“……”
乌先生:“……”
乌先生本想不落痕迹地把游苏快快带走,谁知道这个自幼被他看着长大的小公子竟然会这么固执。
趁着那五个洛九江在游苏的请求下稍稍放松的瞬间,乌先生叹息道:“公子,得罪了。”
书房里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下来。
游苏下意识转向窗扉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意识到是有乌先生传唤来了帮手。
六个和乌先生一样打扮,相似身量的黑衣银面的中年人,依次从窗扇门口鱼贯而入,瞬间堵住游苏的所有退路。
游苏看着他们,突然发觉自己竟分不清那个日夜在身边守护的“乌先生”究竟是谁。
他从未见过乌先生的脸,乌先生沉默寡言,平日里也极少开口。
所以游苏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乌先生”,其实可能不止一个。
……或者说,“乌先生”这个称呼,真的是这位自幼伴他长大的长辈的尊号吗?
七个银面人的声音从无孔洞的平滑面具后透出来,俱是一模一样的闷。
他们都客客气气地称呼游苏为公子。
游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曾经金枕玉卧,如深情旧梦般的桃源记忆,直到此时才在彻底他眼前片片碎裂开来,露出诡谲的底色。
他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这故事从一开始起,就全然没有什么君子。
只有一个被蒙眼塞耳,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的傻子。
最远处的那个乌先生瓮声瓮气道:“公子不要再让我们为难。”
游苏断然道:“你们全都离开,我就不为难你们!”
乌先生一听这话便笑了:“那我们只有……为难公子了。”
游苏再向后倒退一步,这回后背彻底抵住了墙壁。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洛兄,你能不能叫来寒宫主!”
乌先生只好告诉他:“公子,书房附近布了隔音阵法……”
然而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乌先生的预料。
几乎只在游苏向这几道画魂影子提出了请求的刹那,手持澄雪的那个洛九江便手腕一翻,刀锋直对屋顶,毫不犹豫,如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在这间玲珑优雅的书房上空捅开了个脸盆大小的洞。
“洛九江”肩头一斜,连头都不必回。短短的工夫里,几片从洞口跌下的碎瓦被他肩头一托,就如金钱镖一样分作七股,朝这七个一般打扮的“乌先生”脑后飞去,带着流矢般的破空风声。
而他本人则将手探出那偌大破洞,往房梁上一搭,登时刀势如卷,挟将沸直气涌流而出,直冲天臆。
刀气横扫一片小院里的花树,毫不客气地把它们揪秃了十来株。
然后,他便用这些现成的材料,往天上放了一个大大的、货真价实的“烟花”!
这个洛九江纵声提气,在屋中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长啸了一声:“千岭”!
没等到他喊出第二句,远处就已经有清越的龙吟声相和。
乌先生:“……”
乌先生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