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言,眼泪又似珠玉般落下,悲上心头,“今年镇里抽签,我家不幸中签。我爹爹想用黄金保我,无奈镇上的人家皆对妖神闻风丧胆,断然不敢替我祭神……我娘身子不好,我这一去,也不知她撑不撑得住……”
楚苗有些糊涂,“什么抽签?”
女子略有点诧异,祭神是小镇内人尽皆知的仪式,楚苗住在此地怎会不知?她虽然疑惑,但还是耐心地解释起来,告诉楚苗抽签、祭神和妖神的事情。
原来,小镇周围是妖神沉睡之地,顺着古道往林中走,穿过郁郁葱葱的密林,便能看到鳞次栉比的无脸石像和狂风呼啸的断崖。相传,妖神法力无边,不但可以镇守四方,还能让人心愿成真。
心怀所求之人在石像前祭神,无论是什么心愿都能实现,但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小镇中的人们为了祈求风调雨顺、万事顺遂,每隔五年会选出一名年龄适宜的女子,在仪式上将她祭神,此人是在小镇上有女儿的人家中抽签选出。
曾有人怀疑妖神的存在,拒绝祭神,但那年小镇祸事不断,甚至出现大火,死伤无数。自此之后,镇中百姓更加迷信妖神,再不敢怠慢祭神。在楚苗门口抽泣的女子,就是今年的祭品。
楚苗摸了摸下巴,原来那天老婆婆让她去求妖神,是这样的缘故。她好奇道,“那你们见过妖神的样子吗?”
女子看着楚苗颇为震惊,“妖神法力无边,凡夫俗子怎能窥其真身?断崖边的狂风说不定就是妖神煽动翅膀,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楚苗,“谢谢哦,那是鲲鹏。”
女子,“……反正差不多就是那样!”
楚苗,“我替你去祭神。”
女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真、真的吗?这么多年,从没有祭神的人回到镇里……”
楚苗点点头,“真的呀,你不是还有父母,我反正是孤家寡人。”
女子感恩戴德,拭去眼泪,“谢谢您,我回去便告诉爹爹,将那十两黄金拿来作答谢!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楚苗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那十两你留着做嫁妆,我还有四百九十两。”
女子,“……”
女子觉得楚苗有点奇怪,楚苗明明家境优渥,怎么会想不开替自己祭神?小镇上,只有贫困潦倒的人家才愿意替别人祭神,这跟卖女儿没什么区别。女子刚经历大喜大悲,也不愿多想,她再三向楚苗道谢,高兴地起身通知家里。
祭神当天,全镇人聚集在断崖边,楚苗更是盛装站在中间。她的长发被复杂得盘起,头上摇曳着精致的朱钗,又经历漫长的上妆时间,只感觉身心俱疲。
老婆婆也抵达现场,她握着楚苗的手,不忍落泪,“婆婆错怪了你!你果然不是忘恩负义的孩子,竟然偷偷去求妖神。你放心,叶书生已经平安出狱……”
楚苗连忙推脱,“您好像误会了什么……”
“时辰已到——”
铜锣的声音猛然响起,祭祀完成上香,恭请楚苗上前。老婆婆被人扶到一旁,楚苗眼看祭祀口中念着乱七八糟的咒语,跳着莫名其妙的的舞蹈,最后他身形一定,高声道,“祭神开始——”
现场狂风大作,突生异象。百姓们纷纷跪下磕头,畏畏缩缩道,“妖神显灵!妖神显灵!”
楚苗被推到断崖边,她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有些迟疑,“等等!你们这种祭神方式有跟妖神商量过吗?你确定这是正确的仪式!?”
她不信祭祀能跟陈博格面对面洽谈,这么高掉下去会摔成肉饼!
“且慢!”不远处,叶震快步跑来,想要阻止祭神仪式,“楚苗!别去!”
叶震出现,妖风骤然猛烈,林木都被吹得弯了腰。楚苗站在崖边,遭受大风突袭,脚下一滑,顺势便被刮向崖底。
她感到悬空的坠落感,手脚冰凉,像是蹦极般猛然下坠!
“啊——”
腾空的气流聚集升起,接住跌至半空的她,像是暖风将她环绕托起。
第二十一章
这股暖风包裹住楚苗, 将她托举到一处地方,轻轻地放下。
楚苗觉得自己落在冰凉的鳞片之上,头顶笼罩着白色的云雾,她的身下是一条黑龙,正在空中飞行。
黑龙附身冲下, 在云雾间隐匿蜿蜒,并未让崖边的百姓发现其真身。龙鳞闪闪发光,像是精心打磨的黑宝石截面。
楚苗在龙背上勉强稳住身形,她稍微抬头便觉大风扑面, 头顶上坠着宝石的朱钗也在风中乱晃。她逐渐习惯, 睁开眼豁然开朗,穿过雾气, 享受在浩瀚天地间遨游的感觉。
黑龙冲破崖间的云雾,崖底竟然别有通天, 视野极为开阔。
林间, 黑龙在半空中幻化为一团黑色的云雾,又化作玄衣蓝眸的男子。楚苗落地才感觉有些头晕,像是游乐园里刚坐完过山车。她缓和过来, 这才出言道谢,“谢谢妖神大人救命之恩!”
“哼。”陈博格看她一眼,似乎不想多言。他走向一旁枝叶繁茂的大树, 背靠着树干坐下, 闭目打坐。
楚苗感觉头顶发沉, 她索性将那些繁杂的首饰一件件摘下, 随手丢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她打量四周,眼见断崖距离极远,显然他们是在崖底的丛林里。
楚苗百无聊赖地揪起野草,又无所事事地丢起石子,终于把主意打到了闭目静思的陈博格身上。
楚苗也不客气,“妖神大人,你有吃的吗?我饿了。”
陈博格安静地坐在树下,一动不动,似乎陷入冥想。
楚苗继续骚扰,“你在做什么?练功?修仙?”
陈博格的睫毛垂下紧闭,他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
楚苗苦口婆心,“不然你好龙做到底,把我送回镇里?我呆着怪无聊的。”
陈博格嘴唇紧抿,神色不动,好像没听到任何声音。
楚苗见他装死,干脆蹲下身,轻轻地对着他耳朵吹了口气。
微痒的气息如羽毛般扫过,他几乎是立刻睁开眼睛,颇有些恼羞成怒,沉声道,“你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