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从它们身上飞快掠过,拿出赤虵,“小家伙,喷把火。”
赤虵:“吼!”
火焰喷涌而出,霎时点燃了暗无天日的魔渊。魔物们纷纷窜逃,躲到暗处,不敢靠近熊熊烈火。
赤虵是上古灵物,祖先曾同这些魔物搏斗过,虽然这条天天只知道窝在她袖子里睡觉,可好歹祖上留下来的本能还是有的。
它化作一条晶莹雪白的巨蟒,雄赳赳立在魔渊中,再次喷出熊熊烈火。
江念跳上赤虵的脑袋,抹了抹嘴角的血,“皮皮蛇,我们走!”
有了赤虵开路,她的压力减轻不少,只要注意头顶时不时蹿下来一两只怪物偷袭。只是越往前,温度越来越低,地上凝结厚厚的冰霜。
江念呵出一口白汽,四处张望,附近怪物少了一些,可是魔渊底下太大,也不知道青鸾到底沉入哪里。
她纠结片刻,盘坐在赤虵上,从怀里抱出一把琵琶。
纤纤五指如玉,按在琵琶丝弦上。
江念闭上眼睛,眼前出现当年少年半抱住她,握住她的手,教她弹这首琵琶曲的画面。那时她并不知道这是青鸾一生只对一人奏响的结契之音,也不知道谢清欢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私心与情意,对她奏响这首曲谱。
四周鬼魅丛生,俱是心魔幻影。
心魔都在恶毒咒骂她,或是伸手想伤害她,唯有一人血染青衣,长身玉立,用最深情的眼神无声凝视着她。
江念与他对视,慢慢曲起手指,勾起琴弦。
一声清脆的琵琶声从指尖滚落,叮当如玉珠落玉盘。
这次她弹得很慢,很仔细,也很温柔,在漆黑阴冷的魔渊,认真奏响这曲独属于青鸾的结契之音。
这次,她弹给他听。
……
谢清欢神智昏茫,痛不堪言,无力地阖着眼眸,痛极时,长睫也只是微微颤了颤。
其仪手足无措地坐在他身旁,尝试治好他身上的伤口,青色的灵光掠过,青年身上的伤口愈合后马上裂开,鲜血流出,滴落在地上,立马凝结成冰花。
谢清欢意识模糊,脸上毫无血色,苍白的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他想说,念念,有点冷。
江念的身上总是很热,像小火炉似的。他很喜欢抱着她,或是被她握在掌心,与她肌肤相触,感受到细腻的皮肤下流淌的滚烫而炽热的生命力。
生机勃勃,鲜艳耀眼。
蜃夫人为他织了这么多场梦,唯有遇到江念后的时间,才最是美好,像一场真正的梦境,让人想永远沉.沦其中,不愿醒来。
他微微翘起嘴角,昏暗的视线中,仿佛出现一袭鲜艳如灼的红。
他想,真是一场好梦啊。
忽然,其仪扭头,惊讶道:“小鸾,你听见了吗?”
琵琶声叮当如清风,从远方传来。
其仪侧耳听了停,神情复杂,“原来她能弹好这首曲子,原来……你当真比我幸运。”
谢清欢听到琵琶声时,就睁开双眸,漆黑如墨的眼里漫上抹水色,不可置信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念念在叫他。
念念来魔渊底下了?
他慢慢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行动之间,身上伤口再次崩裂,血衣在地上划出一条血痕。
岩壁上凝结厚厚冰层,寒冰如镜,倒映出他的身影。
谢清欢看向冰层,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削瘦苍白,宛若幽魂的青年。青年身上法衣残破,血洞狰狞,淅淅沥沥往下滴血,苍白俊美的脸上,有几道清晰的魔纹蜿蜒。
他微微睁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嫌弃道:“好丑。”
其仪叹口气,“小鸾,别瞎讲究。”他打量半晌,又道:“确实不怎么好看。”
以青鸾挑剔到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审美来看。
谢清欢低下头,抿了抿唇,神情有些苦闷。片刻,他颤抖着手,竭力捏出一道法诀,湛湛青光如飘扬的雪花落在他身上,黑袍上的血渍逐渐消退,变成一抹世上无双的淡青。
他再次看向冰中,青年乌发青衣,容颜依旧,只是脸色略略苍白了些。
谢清欢喉咙微痒,掩唇咳了咳,指缝漫出心血。他仔细用清洁诀除去身上血痕,在覆冰的岩壁前检查,直到琵琶声声催促,才拖着一副病体残躯,慢慢往琵琶声响起的方向行去。
也不是不想快一点,只是实在没什么力气。
其仪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眼眶微湿,抹了抹眼睛。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青年的讲究:鸟儿总是喜欢打扮得漂亮一些,收拾得羽毛丰美,翎羽华丽,才能出现在主人的面前。
其仪低声道:“小鸾好可怜。”
主人还要他,可他就要死了。
江念还未弹完一首结契之音,就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猛地抬起头。
雪肤华貌的青年就站在不远处,半靠着覆着霜雪的岩壁,静静望着她。
江念心神一荡,琵琶声乱了几拍,恍惚间,这儿不是阴风四起黑暗无边的魔渊,而回到了当年林下海,白玉宫黄金瓦,铺满遍地的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