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想起一开始金丹碎裂也咬牙不吭声的少年,心想,徒弟好像被她越养越娇。她狠狠心,没有走过去,依旧站在原地。
谢清欢睁开眼,“念念?”
江念:“朝露他们都告诉我了。”
谢清欢脸上血色陡然消失,轻“啊”一声,眼中茫然与震惊交错,怔怔望着江念。
江念面无表情,好像在宣判他的死刑,“骗我很好玩吗?清微真人,嗯?”
谢清欢靠着墙才竭力站稳,张了张唇,发不出一点声音。
江念慢慢靠近,掐住他的脖子,“好玩吗?”
谢清欢定定望着她,半晌,闭上水蒙蒙的眼睛,长睫微颤,“对不起。”
江念:“对不起有用吗?”
她不满谢清欢这幅闭目等死的模样,和青鸾坠入深渊的那幕重叠在一起,让她心中怒火翻滚,憋着一股又气又恼又心疼的复杂情绪。
谢清欢忽然睁开眼,握住她的手腕,注入一道清灵的灵气,“念念,别气坏身子。”
江念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他,青年微低着头,神情沉静而温柔。
对上江念的眼神,他仓皇别开脸,心虚地垂下眼睛,不敢看她,又不舍得放开她的手。
江念挣了两下,“七杀宗不收无用的人,更不收你这种……”她有些一言难尽,坐到桌前,喝一口冰凉的灵茶熄火。
窗外天光扑进来,照亮她苍白而疲倦的面容,那身浅蓝的衣裙透出粼粼的光华。
她按了按眉心,小脸恹恹,长睫垂落,盖住眼底的流光。
谢清欢攥紧掌心,趁着这时她走神,偷偷偏头看她。
很快他便发现不对劲,快步走过去,从怀中掏出灵丹,“你受伤了?谁伤到你了?”
江念抬起眸,眼底平静无澜。
谢清欢的手一顿,慢慢把灵药放在桌上,明白今非昔比,他并不能以徒弟的身份,肆意享受两人的亲密关系。他后退一步,雪色袍角曳动,眉眼低垂,只有攥得苍白的指节,泄露心中的不平静。
江念从瓷瓶里倒出颗碧色的灵药。
这是用清露草炼成,对于治疗神魂之伤极为有效,可以肉白骨活死人。
除了救他自己。
她面无表情把灵药翻来覆去看了会,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鸟呢?
“过来。”她抬眸,冷声下令。
谢清欢怔了怔,茫然看着她,好像对她知道真相还不立刻杀人,感到挺惊讶的。
江念:“要我说第二遍吗?”
听到这句明显不悦的话,青年低下头,慢慢走了过来,被江念一把拽住手。
不等他拒绝,江念双指用力,捏碎灵丹,粉末洒在他指尖的伤口上。
血珠冲淡药粉,从苍白指尖跌落,江念定定看着地上那滴血,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谢清欢拙劣解释,“这只是小伤,等会我自己去擦点药就好了。”
说完,他又一怔,心中漫上又欢喜又酸涩的滋味:到这时候,念念还没有杀他,还在关心他的伤。
他低着眉眼,忐忑又小心地问:“念念,你不、不赶我走吗?”
江念脸上神色淡淡,捏着瓷瓶,没有说话。
谢清欢苍白着脸,低声下气地道歉:“我没有、没有生起过要对七杀宗不利的念头。”
这个江念自然明白。
她在他的天劫中就逼问过谢清欢。
说起来,清微简直是七杀宗的大恩人,不仅把专业人才一个个输送过来,自己卧底还把自己给攻略了。
她微眯起眼,从瓷瓶里倒出一颗灵丹,自己服下。
与天枢交战弄出的伤口开始愈合,清灵之气灌入,连带心情也好了一些。
谢清欢想到她那句“七杀宗不收无用之人”,努力思索一会,又说:“我能打架,也能做馄饨,”他忐忑看着江念,“所以,不能算无用的吧?”
江念按住眉心,又喝一口灵茶,抬眸与他对视,“谢清欢。”
谢清欢听见她称呼自己全称,脸色白了白,下意识站直。
少女的眼睛很亮,浅棕色的瞳孔像一块宝石,有温暖的蜂蜜在她眼底流动。
她浅浅叹息,问:“谢清欢,你为什么不能只是谢清欢呢?”
谢清欢歪头,有些惆怅又难过的模样,伸手想抚平她眉心的褶皱,但想到两人即将破裂的关系,又默默缩回手。
江念在天枢的记忆里看到了很多,包括后来的血肉转生之术。
他们强行割下青鸾的血肉神魂,做出这具名为谢清欢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