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欢肩上扛着少女的身体,走在最前面开路,突然,他脚步顿住,抬头往前看。
这里的泥土已经变成深红,像被鲜血浸透,死沉沉的阴气从地面渗出,凝成寒霜铺满落叶。四周温度似乎变得更冷,穿透衣衫,渗入肌骨之中。
盛琼花呵出一口白汽,搓搓手:“好冷。”
岁寒雪拦住谢清欢:“别再往前了。”她眼神微冷,“再往前,就到七杀宗的地界。”
“七杀宗?”盛琼花听到这个名字,连退好几步,拍着胸口说:“好可怕,我们这算什么?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谢清欢瞥了她一眼,扛着肩上豺狼本狼,说道:“七杀宗并未有你们想象中可怕。”
盛琼花:“你怎么知道?”
谢清欢心头一紧,还未回答,却见少女托着腮,自顾自替他圆了过去:“奥你是散修,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谢清欢扶额:“……对。”
温度似乎更冷了,少年们呼出来的气都凝结成白色。岁寒雪猛地看向前方,拉住水柔,朝他们喝道:“躲起来!”
谢清欢一跃而起,扛着江念的傀儡化身跳到了树上,用树叶遮住身体。
水柔抬头望了眼,小声喃喃:“树上真有这么舒服吗?”
岁寒雪:“噤声。”
一阵凄凉哀怨的歌声从远处飘来。这本该是青楼酒肆歌女唱的靡靡之音,伴着钿头银篦,血色罗裙,靡丽虚幻,响在这种地方,莫名多了几分鬼气森森。
从滚滚黑雾中哼着歌走来的是一位紫衣少年。
他容貌俊俏,脸色惨白,肩头一簇幽蓝的鬼火,跟着他的步伐摇摇晃晃。
少年蹲在地上,捻起搓深红的土壤,放在鼻尖嗅了嗅,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养了你们三年,总算长好了。”
紧接着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锄头,一边挖一边道:“ 三年了,三年了!你们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被师兄刺了一百剑,一百剑!”
“我被师姐打了一百遍!一百遍!”
他突然轻声叹了口气,动作滞了滞,“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小师弟,可是、可是……唉,第一次鬼道小成,第一次有了可以暴打一百遍的师弟,本该是双倍的快乐,为什么会这样呢?”
少年挖开泥土,血液从土壤中流了出来,他低头凝视坑洞片刻,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不过有了你们,便不用怕师兄和师姐了。”
趴在灌木丛中的少年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心中忍不住在揣测,这得是多可怕的师门,师门的日常才能是互捅一百剑啊。
魔道也太可怕了吧!
紫衣少年站了起来,望向黑角林的方向,被那边滚滚妖气吸引。
他不解地皱起眉,纵身跃至黑云之上,喃喃:“怎么都跑出来了,师尊知道吗?”说罢,便化身成一道紫色流光,消失在黑雾里。
等到少年离开,四人小队才瘫倒在地上,惊觉自己已经冷汗沾湿衣衫。
洛瑶南脸色苍白:“好可怕的鬼修。”
水柔捧着胸口,“好可怕的师门。”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吧,我们师门不是很和善吗?”江念突然开口。
谢清欢听到身后的声音,微微一震,“师尊,你回来啦。我放您下来。”
江念按住他的手,懒散道:“别,背着我,我不想动。”
手背相触时,谢清欢好像被电到般,飞快缩回手,一股战栗之感顺着手背蹿上来,让他身子一麻,扶住旁边树枝,才不至于掉下去。
树叶簌簌落下,身后人歪歪脑袋,吐出的热气像海浪般拍打着他的脖颈,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一叶海上小舟,被海水拍得飘飘无所依,神智也不由恍惚片刻,一时没听到江念的话。
“小徒弟?”
谢清欢猛地回神,咬了下唇,清冷双眸氤氲一层水雾,“师尊刚刚在说什么?”
江念笑笑,“以后你师兄师姐敢欺负你,直接向我小报告,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打到比你更惨。”
谢清欢阖眸,羽睫微颤,隔了许久,才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好”。
这时,地上四人小队还被紫衣少年震撼得没晃过神。
世上鬼修少见,鬼修修炼的方法也绝非常人所能接受。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鬼修便是活的阎王,手底下无数小鬼,但凡死物,都能为之所用。正常修士看见鬼修,恨不得隔着百里就遁走,免得被杀还要被炼成傀儡供人驱使。
不过鬼修修炼极为痛苦,要以身饲百鬼,置于死地而后生。纵观整个仙门,也难找出几个像模像样的鬼修。
而他们看到的少年,年纪轻轻,便已成金丹鬼修。
岁寒雪心中掀起巨浪,明白这样的人放在仙门,便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她此刻终于懂得宗门对七杀宗的忌惮,如此年轻可怕的鬼修,居然还会被师兄刺一百剑、被师姐打一百遍……
七杀宗到底藏着多少妖魔鬼怪?
她想到什么,仰头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喃喃:“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岁师姐,我们赶紧跑吧,趁着这个鬼修走远了!”盛琼花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这里,水柔也表示赞同,不愿待在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但洛瑶南盯着前方,问:“你们不想看看这个鬼修的宝贝是什么吗?”
水柔害怕地说:“还是别了吧,万一,他回来了呢。”
洛瑶南咬牙:“富贵险中求,你们不好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