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城墙之上,面色苍白的俞敦素登上城头,看着城门外浑身浴血的同袍,他咬牙道:“取我披挂!”

“不可。”肖瑾皱眉,“你已经不能出战了,谁叫你上来的?”

“那怎么办?看着他死?如今你还能只把他当一个奴隶来看吗!”俞敦素大喝一声,“来人!取我披挂!随我出城!”

此刻的阿凤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擦不尽的鲜血从头上流下来,覆盖住自己的视线。甚至无法抬起手来做下一次的格挡。

“非要这么顽固?既然你自寻死路,那休怪爷爷送你上路!”

阿凤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透过血红的世界看着对面的敌人,敌人闪着寒光的武器,越靠越近。敌人的声音却变得很遥远。

“我不会卖了你,我保证。”

“姐姐做的包子,可好吃了,吃吗?”

“凤,活着回来。”

至少,我也不是一个死了都没人惦记的玩物了。主人,你那一诺之恩,今日我就算是还了。

那狰狞的铁槊临到面门之时,被一支横过来的铁枪噌的一声稳稳架住了。

嵬名山眼见就要取了眼前之人的性命,斜刺里突然横过一柄长|枪,那枪身架住他的铁槊,以一股强劲的力道,荡开他的兵器。

一个黑袍黑铠的年轻小将,错过他的身侧,冷冷看他一眼,伸手把阿凤从马背上提过来,二话不说,打马回身扬长而去。

嵬名山回头一看,不知从何处杀出一队晋军,前锋部队像一柄尖刃,切入犬戎军阵的右翼,打乱了他们进攻的阵型。

那些晋军士兵个个红着眼,宛如从地狱间冲出的恶鬼,不要命的扑上前来。

即便是以骁勇善战著称的犬戎铁骑,看到那些一个个腰间挂着血淋淋的人头,以拼命的架势冲上来的敌军,心中也不免生怯。

一个半边面孔横着一道刀疤,耳朵缺了一个口的晋军小卒,一下滚到嵬名山马脚之下,挥刀就砍马腿。

嵬名山大喝一声,举槊连戳,那人身手极其灵活,四处打滚,避开嵬名山居高临下的武器攻击,悍不畏死,依旧抽着间隙砍向马腿。

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把嵬名山甩下马来,嵬名山大怒,抽出腰刀,劈向那个小卒。

那人举刀一接,连退数步,卸掉劲道,

他单膝跪地,不畏反笑,抹一把脸上的血迹,露出兴奋地表情:“嘿嘿,你这么厉害,是个将军,你的人头肯定很值钱。”

墨桥生一路冲回己方中军阵地,把阿凤从马背上提下,弯腰置于地上,望了一眼居帅旗之下的程千叶。一言不发,拨转马头重新杀入敌阵。

程千叶亲自下马扶起阿凤,向着侍从官喝道:“军医!”

“主人,你……亲自来了。”阿凤举了一下带血的手,被程千叶接住了。

“凤,你撑着点,大夫马上到。”

阿凤拼死挡住敌方大将,阻其入城,令所有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为之动容。

这个奴隶,程千叶初始并不太喜欢,当初他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引发了程千叶些微怜悯之心,又看着桥生的面子,才勉强收留了他。

除了出于人道,让医生为他诊治一番,自己并没有对他做过任何事,几乎没有关注过他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本来颜色浑浊的男子,竟然像一日日沉淀之后的美酒,变幻出清澈而具有魅力的酒红色。那经历了风霜酝酿之后的明媚色泽边缘,绕着一道灿灿的金边。

我配得上你这样效忠吗?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军医很快赶来,就地给阿凤包扎起鲜血淋漓的伤口。

阿凤微微睁开双眼,目光始终流连在程千叶的身上。

“我……能遇到您这样的主人,让我看到这个世间的希望,我这污浊的一生,到了最后也算值了。”

“你撑住,”程千叶握住他的手,“只要撑过了这一次,你就再也不是奴隶,和大家一样,成为一个人,一个平等的人。”

“主人……我,我只有名字,没有姓。”他虚弱的,宛如交待遗言一般,说出最后的愿望,“我要成为一个人了,你能不能给我赐个姓?”

程千叶侧了一下眼,忍住眼中的泪:“你撑过这一次,我才给你赐姓。”

“凤。”她握紧这个男人冰凉的手,希望能给予他一丝力量,“你不只看到这么一点,你还会看到更多。我发誓,总有一天,让这个变态的制度,从这块土地上消失。”

“这世间再没有奴隶。不再会有小孩,受你曾经受过的罪。”

“我想让你亲眼看到着一切,你跟着我来,我们一起努力实现这一切。好不好?你答应我?”

阿凤闭上了眼睛,眼角噙着泪,微微点点头。

犬戎的大军,被晋军援兵的先锋部队冲散了阵型。

不得不鸣金收兵,退出二十里余外,犬戎大将嵬名山身中两箭,逃回营地不提。

汴州城门大开,主君亲自率兵来援,使得城中士气大振,欢声一片,被强敌围困了月余的阴郁之情一扫而空。

城内人心雀跃,军民一心,打扫战场,加固城防。

在城东的集市处,数名军中的书记官,设立了桌案,收点士兵们上缴的人头数。

东面一行人负责记录着军功,西面一行人负责在一块块削好的杨木板上写上名字,发放给脱了奴籍的奴隶。

此物叫做“验”,是在汴州推行的新政策,所有在汴州的晋国国籍之人,都发放一块材质不同“验”,以证明国人身份。

但凡在这次战役中,取得了敌人首级的奴隶们,都兴高采烈的提着血淋淋的人头,排着队领取这个象征着平民身份的“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