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对坐了好一会。平凡道:“越姑娘,夜已深了,我送你回去罢。”越清寒摇了摇头,凄然道:“你连陪我多坐一会儿也不愿么?”
平凡忙道:“不,不是的!你爱在这里饮酒说话,我便陪你。”越清寒微微苦笑,缓缓的道:“有时候我自个儿想,倘若我不曾走上修真这条道路,不曾练就元神,长生不死;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那该多好?平兄你说,长生不死有什么好?”
平凡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过了半晌,方才有些犹豫的道:
“我修道日浅,自然不如越姑娘看得这般通透。我以前还在师门之时,常听各位前辈说到长生的好处。平日里只见人人苦修,个个勤练,巴不得有一日能超出尘俗,享受那长生之后的大自在,大逍遥。至于有何不好,我却不知道了。”越清寒闻言,连连摇头道: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平凡奇道:“咦,我怎么胡说八道了?”
越清寒摇头不答,过了半晌,方才伸手向四周一指,问道:“平兄,你瞧这里风景如何?”平凡四下一望,答道:“美轮美奂,秀丽之极!便是琼楼玉宇,瑶池仙境,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越清寒淡淡一笑,问道:“假如你已得了长生,永恒不死,要你留在这里看一千年,你可愿意?”平凡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答道:“莫说一千年,便是看上十年八年,只怕也早已看得腻了。”
越清寒微微颔首,说道:“是啊!再美的风景,也有看腻的时候,更何况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一万多年,你说,难道我不觉得腻烦么?”平凡听到这里,不由得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她既已得了长生,那么待了一万多年,也稀奇,因答道:“是啊,那自然是腻味得很了。你既有这等无边神通,按理说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得才是,为何却在这里待了一万多年?”
越清寒扁了扁嘴,伸手向大荒教的方向一指,说道:“呶!有人不让我走,我又有什么办法?”平凡一听,不禁越发诧异,忙问:“越姑娘,你既已练就元神,法力无边,为何还怕百损那老贼?便是叶流云师叔,法力只怕也要比他强些。”
越清寒哼了一声,冷笑道:“百损那个小鬼算个什么东西?若是我亲自出手,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一起上来,我也一把就捏死了,根本就不足为患。我真正难以对付的,另有其人。”
平凡问道:“那人是谁?”
越清寒哼了一声,蹙眉道:“那老鬼横行天下之时,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怎么就会知道他的名字?若不是他,我们水月宫又何以被大荒教死死压制,以致于一直抬不起头来?这等倒霉事儿,说它作甚么?”平凡碰了个钉子,登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耳听得越清寒接着说道:“其实本派上上下下,几乎人人都知这里是我的住所,只是往往几百上千年年也不见有人敢来,除了叶流云这丫头偶尔来请教我一些修行上的问题,平时连半个人影也都无有。我虽命她们不可拘礼,可是她们只当我是说笑,并没有谁当真听了进去。像那些有心气儿的,便都想要跟我一般,练就元神,得道长生。至于那些不长进的,不是每日与大荒教争斗,便是养小子,收男宠,自顾自的寻欢作乐。你看流云冷口冷面,动辄杀人,其实这多弟子之中,反倒是她最有根器,也最有希望继承我的衣钵。她之所以这般做法,老实说,其实是得到了我的默许,不然她一个人本事再强,又怎能得罪了这多同门,却始终无人敢拿她怎样?”平凡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越清寒苦笑一声,说道:“其实我这法子,也不过是以恶制恶,治标不治本罢了。若是我有一个人...”说到这里,忽然间侧过了头,偷偷向平凡瞄了一眼,脸上飞起两朵红晕。然而平凡性子粗豪,这些女儿家的细小举动,哪里有丝毫放在心上?眼见她只说了一半,就此打住话头,忍不住问道:“越姑娘,什么你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便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