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父不担心方尽丢脸,他担心方尽照看不好于向晚。
方尽便道:“妻主这两日不大说话,异常安静,我瞧着她的眼神似比往日清澈了些,不那么混沌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好转了?便想着带她出去走一走,也许见见人,就……”
“你说什么?晚儿怎么了?”于父愕然打断他的话,急急走到罗衣面前,仔细打量她,“晚儿?晚儿?你是要好了吗?你跟父亲说说话?”
罗衣看着他。
不说话。
于父发觉,她的确是眼神清澈多了,不似个傻子!
但是跟她说话,她又不吭声,让于父不由得往方尽的说辞上去想了。
“那好吧。”于父同意了,又嘱咐道:“你看好晚儿,不许磕着碰着了,少一根汗毛,回来我唯你是问!”
方尽顺从地应道:“我会看顾好妻主的。”
一手挎了菜篮子,一手牵了罗衣,出了门。
走得远了些,罗衣便夸他:“你真机智!”
方尽便道:“妻主已经清醒了,早晚要对母亲和父亲说的,与其到时忽然说出来,不如这样先透露几分,叫母亲和父亲有个准备,也免得乍惊乍喜,母亲和父亲受不住。”
他说完,忽然又有些懊恼失言。他说得太多了,妻主会不会觉得他在教训她?
正紧张着,就听到罗衣夸赞他道:“不错,你考虑得很是周到。”
妻主没有恼他多嘴,还夸赞他了?
方尽一时间有些呆。
随即他想起来,妻主今日总夸他,夸了好几回了?
夸他绣功好,夸他脾气好,夸他性格坚毅,这会儿又夸他周到?
他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雀跃。难道,他真的这么好?紧接着,母亲、父亲、姐姐的样子在脑中浮现,他微微翘起的唇又压了下去。
他并不那么好,他一点也不好,但凡他有一点好处,母亲、父亲、姐姐都不会那样对他。
是妻主才醒过来,没见过太多男子,才觉着他好。
他根本不好的。
一时间,眼神黯淡下来。
罗衣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她看着街上行走的男男女女,觉得很有意思。
入目所见,皆是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男子,挽着自己的妻主,行走在街道上。而他们的妻主,穿着打扮也很鲜艳夺目。
男男女女,都穿着讲究。哪怕是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人家,穿着打扮也整洁干净,没有一个邋邋遢遢。
男人的骨子里是有些惰性的,并不注重仪表打扮,但是低下的社会地位让他们不得不收拾自己的仪表,以讨好自己的妻主。
市井容貌非常好。
她觉得有趣,一时看得入神,没注意到旁边方尽的眼神越来越黯淡。
妻主总是盯着其他的男子看,是觉得他们都比他好吗?
他看看那些挽着妻主手臂的男子,他们穿着鲜艳讲究的衣裳,尽职尽责地给妻主拎着菜篮子,拿着妻主刚买的衣裳、首饰、吃食等,与妻主热情说笑。慢慢的,他垂下了头。
他的嘴巴不甜,也做不出那样讨喜的姿态。妻主会觉得他无趣吗?会不会很快就不喜欢他了?
他忍不住想,他不该带她出门的。不出门,她就不知道还有那么多不一样的男子,也就无从比较他和旁人。
可即便他不带她出门,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永远都不出门?
她早晚要出门的,早晚要知道这天底下还有那么多嘴巴甜、讨人喜欢的男子。
一时有些怀念,那个真正的傻妻主。如果她还在就好了,他根本不必担心失宠。
当初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傻子做夫郎时,他不知道多高兴。他不用逼着自己嘴巴甜,不用挖空心思地讨好人,只用认真照顾她的起居就好了。
他一度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垂爱,才赐他这样一段好姻缘。
然而好日子只过了半年……
眼底浮现一抹坚毅。半年时光,已是上天的垂爱。他不能奢望过多。
何况,现在的妻主虽然不傻了,却也没有多么难伺候。
除了,除了爱看其他的男子。
方尽垂着头,不去看身边的罗衣,只带着她往卖菜的街道走。
“妻主晌午想吃什么?我买回家给你做。”他指着卖菜的小摊贩,终于抬起头看向罗衣。
罗衣耸了耸肩:“都行。你做什么都好吃,你随便做,我都吃。”
话落,旁边有个小摊贩打趣道:“哟,这位小夫郎,你真是好福气,妻主这样宠爱你。”
方尽捏着臂弯上挎着的篮子,有些害羞,有些无措。
他不太适应别人夸他。尤其,这人是他的妻主。在他想来,应当是他讨好妻主,赞美妻主,偶尔获得她的怜惜。
而不是这样,她时不时夸赞他,倒好似她在讨好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