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说过了。”罗衣淡淡道。
周自荣一想,她的确早说过了。是李氏兴高采烈地对他讲,罗衣给他做了新衣裳。
他本来不信,可李氏信誓旦旦地对他讲,那就是对他做的,他这才信以为真。
都怪李氏!周自荣心中怨怪起来,害得他出这么大的丑!
“谁的衣裳?”周自荣问道,他看着她粗糙的手,冷哼道:“也不知道谁这么没眼光。”
他以为这是罗衣接的绣活,帮别人补衣裳,然后拿工钱。
就她这么粗糙的手,能有什么好手艺?找她做活的人真是瞎了。
罗衣皱了皱眉。她手上皮肤粗糙,碍着他了?命苦不是胡二妞的错,她勤勤恳恳,怎么就成了他眼里叫人瞧不起的特质?
她站起来,直直迎上周自荣的眼睛,语气冰冷:“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过几遍了?我跟你没有关系,我也不喜欢你。我赚多少钱,做什么事,与你无关,你没资格管我,更没资格品评我做的事。如果你还听不懂,那我劝你也不要读书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何况圣贤书?”
周自荣的脸上“腾”的红了,他伸手指着她:“你——”
“我怎么了?”罗衣冷冷地看着他,“我再告诉你,这不是我接的绣活,是我朋友的衣服坏了,我帮他缝补的。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们虽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我不能在外人面前给你戴绿帽子?那好啊,你现在就把和离书的手印按了吧!”
第30章 你休妻啊
胡二妞一生辛苦操劳,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心里不甘,又觉得愤恨,对罗衣说:“你不要供养他,不要为他做任何事,我倒要看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书生,倘若没了我帮衬,他如何一路顺利的考取功名?”
周自荣是大家公子出身,来到大马庄后,因着李氏的照料,以及村长的帮衬,他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后来胡二妞嫁给他,更是一力担起各种琐事,叫他全心全意读书。
饶是如此,他也落榜了一回,三年后又考,才考上了探花。
罗衣答应了胡二妞,什么也不做,只冷眼看着他,看着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儿,如何解决生计,凑够读书所花用的银两?他这一回要多久才能考取功名?
她从来没有主动刁难过他。倒是他和李氏,屡次来她这里找存在感,试图拿捏她。
这本来也没什么。罗衣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看他的热闹。他们屡次来找她的麻烦,也是因为看见她赚得了银子,心里不痛快了,才会如此。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
她想看到他们眼红,看到他们后悔,后悔当初生出那种恶毒心思,以至于如今错失了摇钱树。
可罗衣不想听到这个人以如此轻松又鄙夷的口吻,去品评一位苦命的老实女子。
“哎呀,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院子就这么大,隔着一堵墙,什么动静也瞒不过李氏,她听到罗衣要走,连忙赶了过来,笑着说道:“小两口闹矛盾是常事,可不许说什么走啊走的。”
一边说着,一边对周自荣使眼色。
罗衣在赚钱上精明,可不能随意放走了。而且,她上回不是还给他银子用吗?虽然态度差了一点,但女人嘛,拿乔一点也无妨。
她并不知道,上回周自荣得了她的银子,是打了借条的。
“谁跟他是小两口?”罗衣冷冷地道,对周自荣伸出手,“借条呢?你上回答应我的,该不会耍赖不给了吧?把借条给我,我这就走。”
她当初选择“嫁给他”,一来因为即将被胡家扫地出门,无处可去,便顺水推舟;二来想要他一封和离书,给他冠上一顶“曾被乡下妇人和离”的帽子,算作是对他心肠恶毒的教训。并不代表她是寄人篱下。
而且她当初说得很明白,她救了他一命,他提供住处给她,这是他对她的报答。
才过去多久,他们全然把这一条忘了?罗衣不介意叫他们想起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借条?什么借条?”李氏听得一愣,她转头去看周自荣,就见周自荣面皮涨红,薄唇抿得紧紧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二妞,你上回跟我说,你在路上遇到荣哥儿,还给了他银子,不会是借给他的吧?”
“是啊!”罗衣点点头,“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不借给他,难道赠与他?”
李氏登时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喘不上气,憋得她眼前都开始冒金星了。好半晌,她指着罗衣道:“你,你这个女子,你真是好啊!”
她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荣哥儿有什么不好?他长得好,读书也好,日后不知道多有出息,多少千金小姐哭着抢着要嫁给他。她倒是好,竟然敢看不上他!
李氏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一时冲动上来,不管不顾地就要扑上去打罗衣。
她刚迈出一步,就被周自荣给拦住了。
他早已经写好了借条。他乃是君子,言而有信,说是借钱,就不会赖。
从袖口里掏出来,递给罗衣,冷冷地看着她道:“你不就是觉得自己有钱,怕我们沾上你吗?从今天开始,我不会用你一文钱!”
说完,抓着李氏就走了。
他的头抬得高高的,背影骄傲得不得了。
李氏犹不甘心,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被周自荣喝住了:“姨娘瞧不起我吗?她一个女子都能赚钱养家,我是个男人,还有秀才功名,我比不上她么?”
李氏怕伤了他的颜面,不敢再说,只低声道:“荣哥儿,你身份尊贵,读书才是你该做的事,岂能让你操心这等俗务?”
周自荣呵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谁:“身份?我现在有什么身份?”
连一个粗鄙的乡下女子都敢瞧不起他,防他跟防贼似的,一两银子还要打借条,他哪里还有什么身份?
他连饭也没吃,提起李氏给他准备好的换洗衣裳就走了。
走之前,他来到罗衣的门前,对她道:“你要走便走。”
“倘若不走,不许再跟任何男子亲近。我不贪你钱,你也不要往我头上泼脏水。”
不等罗衣回答,说完扭头就走了。
罗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说她要走便走,倒是把和离书的手印按了啊?他明明一点儿也不想叫她走,还做出一副骄傲的样子,实在是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