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周家的院门,罗衣直接对周自荣道:“咱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不必拜天地。按咱们先前说好的,我救了你一命,你给我地方暂住,咱们两清了,从此谁也不欠谁。”
周自荣的脸色登时很难看。
她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虽然他也是这个意思,可这话不该由她来说!
他漂亮的脸上写满嫌弃:“你这样想就最好了,以后可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不屑和鄙夷,仿佛她是什么肮脏透顶的东西。
罗衣回敬道:“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值得我生出心思的?至于这张脸,昨晚听了那样一段话,知道你这张漂亮的脸下面有一颗蛇蝎心肠,我还能对你生出什么心思?”
“牙尖嘴利!”周自荣一下子气到了。
李氏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喝道:“胡氏,你怎么和荣哥儿说话的?”
罗衣挑眉朝她看去。
李氏却放缓了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存着气。你要怪就怪我吧,别错怪了荣哥儿。昨晚的事,你从头看到尾的,我劝了他那么久,他可点头答应了?没有吧?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罗衣心想,李氏真是个人才,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
如果不是她有胡二妞的全部记忆,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只怕也要仔细想一想周自荣昨天的表现。
“他从前的身份,你想也想不到的。”李氏又道,“若非他流落到这里,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这样的人物,更别说嫁给他了!你既然得了这样的造化,就该好好珍惜,而不是这样跟荣哥儿针锋相对!”
罗衣不说话,只看着她笑。
李氏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觉得她笑得她心里毛毛的,顿了顿,继续劝道:“我跟你说,荣哥儿是个好孩子,他从前待人极细致的,只是如今情势逼人,他心里难受,才会如此。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好好待他,把他的心捂热,他也会好好待你的。”
罗衣这下笑出声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把他的心捂热?胡二妞怎么待他的?他可曾被捂热半分?
“好,我好好待他。”罗衣点头道,“他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既不能养家,也不能糊口,除了念几句酸书,什么也不会的人,他已经如此可怜了,我怎么能不对他好?”
周自荣的脸都绿了:“你说什么?!”
他大步走到罗衣面前,漂亮的脸蛋微微狰狞:“你瞧不起我?”
罗衣抬头看他:“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是读书人!有秀才功名在身!再过两年,我就是举人了!你知道举人是什么吗?”他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眼里全是轻视。
“厉害,厉害。”罗衣抚掌笑道,“恕我眼拙,早先没看出来,原来周大秀才乃是位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上能报效家国,下能庇佑妇孺。今日小女子能暂居你门下,实感荣幸,以后便仰仗周大秀才多多庇护了。”
周自荣被她这一顿连消带打,噎得直是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了她半晌,甩袖进了屋,留下一句:“无知蠢妇!”
罗衣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
一旁,李氏暗暗叹气。真是失算,这姑娘的脾气怎么如此硬?她挤出一张笑脸来,上前拉罗衣的手:“瞧瞧你,说什么外道话?既然来了,便是一家人,什么暂居不暂居的。来,我带你熟悉熟悉家里。”
领着罗衣把院子看了一遍。
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并不很大,既没有种着农家人都种的瓜果蔬菜,也没有养着家禽家畜,空荡荡的一片白地。
两间正屋,一间灶房,再没有别的了。
“这是咱们家的菜和米。我吃不多,也不挑嘴,倒是荣哥儿身份金贵,又要读书,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李氏拉着罗衣,足足说了两刻钟,有关周自荣的种种细致要求,末了道,“以后就辛苦你了。”
罗衣一句也没听进去,目光全落在厨房里堆着的米面和菜蔬上。
她早上没吃饭,钱氏连口水也不给她喝,这会儿饥肠辘辘,看见什么都想吃。既然李氏肯叫她下手,那她就不客气了。
周自荣在屋里看了会儿书,就被一阵诱人的饭菜香味吸引,不由得放下书本,坐到桌前。
看着摆上桌的一道道菜,他脸上闪过惊讶,自从来了大马庄,他再也没见过如此精致的菜肴。他看着罗衣一趟趟端菜,挑起了眉头。这个女人,为了讨好他,还真是费了心思。
最后一盘菜端上来,罗衣在桌边坐好,挽起袖子,就准备开动。
李氏看着六菜一汤,脸色不大好看。
“不是我说你,咱们家里只有三个人,还有两个是妇人,你做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
罗衣没有回答她。
她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她为什么做这么多菜。
一刻钟后,看着桌上干干净净的六只盘子和一只海碗,李氏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后悔了。此时,她心里再也没有了庆幸——就罗衣这种吃法,她只怕连自己都养不起,还要他们倒贴!
娶她进门,他们亏了!
“我去书院了。”吃过饭,周自荣站起身道。
昨日休沐,他从书院里回来看李氏,没想到撞上这种事,便耽搁了一天。
李氏连忙压下对罗衣的不满,起身给周自荣收拾衣物,又放了些散碎银子在里面。
周自荣看着几块细小的银子,拧起眉头:“这么少?”
李氏顿感辛酸。谁说不是呢?想当年,这些碎银子就是赏给下人们,下人们都要抱怨主子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