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次多放点蜂蜜。”阿鱼说完,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谢怀璟话里有话,便气鼓鼓地抱着整盘梅饼进了内室,“不给你吃了,让你挑剔。”
谢怀璟正要跟过去,便有侍从来报:“殿下,好几位大人在外求见,听说您不见来客,就在府门前跪下了,都说您要是不见他们,他们就在门口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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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请太子回朝的臣工来得比谢怀璟想象得要早。
谢怀璟没让他们等太久,连衣裳也没有换一身,就穿着十分家常简素的衣服出去见了他们,受了礼,故作惊讶道:“诸卿这是何意?”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明了来意。和谢怀璟设想的一样,他们以天子罹患眼疾为由,恳请太子回朝主持大局。
谢怀璟看上去像刚知道这回事,仔细问了天子的病情,最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道:“大家都平身吧,天气冷,我们进屋再谈。”
剩余的朝臣也陆续闻讯赶到,齐聚于太子府。一屋子人一直谈到了暮色四合的时辰。
阿鱼估摸着谢怀璟暂时腾不出工夫用晚膳,就让厨房煮了两大锅粥,一锅甜口的椰汁黑米粥,一锅咸口的火腿青菜粥。差人去问谢怀璟——这么晚了,大臣们都饿了,要不要喝碗粥?
谢怀璟允了。
阿鱼便让人将两锅粥盛出来,连同碗筷勺子一并送去了前院,佐菜有酱香爽脆的腌黄瓜、香辣酸甜的土豆片、鲜香多汁的红烧茄子。担心有人惯吃面点,吃不惯粥,还备了一笼葱花卷。
待所有吃食送到各位朝臣面前,谢怀璟便笑道:“都是太子妃准备的,大家先填填肚子,不必拘束。”
朝堂里混的官员都快活成人精了,见太子提到太子妃时,眉目都变得温柔含笑了,便纷纷夸赞太子妃“通情达理,贤淑温厚”。
谢怀璟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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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子依旧罢朝,当朝太子谢怀璟终于在群臣的劝谏下回到了朝堂,代行监国之事。
二月下旬,文武百官联名奏请天子退位为太上皇帝。
天子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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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柔则公主在府中举宴庆生辰。
谢怀璟正好要进宫一趟,和阿鱼顺路,两人便坐了同一辆马车。到了公主府,冬枣扶着阿鱼下车,谢怀璟掀起车帘探身出来,一边帮阿鱼扶稳头上的步摇,一边道:“待会儿我再来接你,还是这辆马车。”
阿鱼点点头。
两人互相道别。
阿鱼慢慢往公主府里面走。冬枣悄声道:“姑娘,您还记得茂国公府的大姑娘吗?”
阿鱼心头一顿,“怎么了?”
冬枣说:“刚刚您和殿下说话的时候,那个祝姑娘就在门边,一直盯着你俩瞧。”
阿鱼心里怪膈应的,抿唇道:“让她瞧去。”
没走多远,公主府的侍女就迎了上来,带着阿鱼一路穿花拂柳,来到摆宴的院子。宁国公府的小世孙也在,因他讨喜,好几位命妇都在逗他说话,小世孙也不露怯,旁人问话,他就大大方方地答,若有赠物,就有礼有节地道谢。
阿鱼站得远,大家都没发现她,倒是小世孙眼尖,率先瞧见了,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见礼。
阿鱼蹲下身子问他,“都隔了这么久,你怎么还记得我是谁呀?”
小世孙认认真真地说:“娘娘府上的点心好吃,自然忘不了。”
周围的夫人太太们都笑成了一片。
柔则公主笑道:“赶紧拿几样点心来,免得世孙记不住我。”
小世孙诚恳道:“公主长得好看,也是忘不了的。”
众人又是忍俊不禁。柔则公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捶着罗氏嗔道:“是不是你混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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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公主府的嬉笑与欢闹,乾正殿显得格外凄凉冷清。
天子半坐在龙榻上,眼睛里是模糊的明黄色的光。
他这几日停下进服丹药,便渐渐能看见一些东西了,但还是看不太分明,看人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身形轮廓,至于是何相貌就看不清了。
时至今日,他也终于意识到,那些丹药并非长生的灵丹,而是催命的毒|药。
但他现在醒悟与否,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太子把持朝政,和那帮佞臣一起逼他退位……他不能退,他要废了这个太子!
这时,李公公走了过来,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天子忽然感到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
谢怀璟仍旧规矩恭敬地行了礼,从怀里拿出一份诏书,含笑道:“还请父皇借玉玺一用。”
天子看不清东西,字句倒听得分明。他沉默良久,忽然笑了起来,“太子……好本事,好本事,你拟了什么诏书?是不是让朕禅位的诏书?你这个矫诏的逆子……”
“父皇想左了,只是一份罪己诏。”谢怀璟将诏书展给天子看,又漫不经心地说,“儿臣倒忘了,父皇看不见,父皇别急,儿臣这就给您念一遍。”
谢怀璟不急不缓地将罪己诏通读了一遍。
诏书写的大致是:顺安十年,江宁织造蒙冤而死,沈府连坐抄斩,都是朕不察之过。朕偏信宠妃,错怪良臣,令沈氏诸人屈死,昏庸愚昧至极,愧为一国之君。
天子听罢,摇首道:“你费了这么多心力,原来是为了这个。你退下吧,这点小事也要写罪己诏?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