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好。阿鱼想起胡秀衣替自己挡棍子的情形,微微松了一口气:“多谢殿下告知。”
谢怀璟斟酌了词句,说:“阿鱼,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也别跟我客气,像先前那样同我相处便是。”
两相沉默了许久,阿鱼磕磕巴巴地说:“殿、殿下,能不能送我回宫啊?”
她和王瑞约好了酉正出宫,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回宫做什么?”
阿鱼一默。总不能说她姨母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就等她偷偷溜出宫吧?这种违反宫规的事,当着太子的面说,她真是不要命了。
谢怀璟见她不吭声,就笑着说:“你也不必回宫了,以后就在太子府陪我……下棋。”
阿鱼下意识地摇头,好半天才想了个由头:“我挺喜欢做菜的,我还想在司膳房当差。”
谢怀璟道:“府上的厨房给你用便是。”
“……我想回去收拾衣物。”
“我待会儿派人去你的住处收拾。你好好养伤,别来回折腾了。”
阿鱼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了,最后灵光一闪,“我不会下棋。”
话音刚落,便见谢怀璟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望了过来,看得阿鱼心底发毛。
“你明明会下棋。”谢怀璟的眼中有一瞬间的阴郁和暗色,但很快便转为全然的无奈,“以后……别再骗我了。”
阿鱼不敢搭腔。谢怀璟瞧见她小臂上缠伤口的细布多出了一截,便去屋角的雕花灯架上取了一把剪子,想替阿鱼把那截多出来的细布剪了。
阿鱼就看着谢怀璟突然起身走了,片刻之后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子回来了,脑子里只蹦出了“灭口”两个字……
阿鱼抖了一下:“我不回宫了,我留在这儿还不行嘛……”
***
昨晚下了一夜雨,空气都是潮潮的。到了下午,虽然天还阴着,但雨已经停了,一应景物都鲜亮了不少。
谢怀璟去和几位武将商榷军队的部署了。阿鱼闲来无事,就坐在屋子里发呆——是一间刚收拾出来的新屋子,简单干净,以后她就在太子府长住了。
阿鱼正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万氏,忽然觉得小腹一阵抽痛。
然后阿鱼就发现自己来了身上。大抵因为昨晚淋了雨,今天便痛得格外厉害,虽然以前也疼,但从没有这样疼过,就像肚子里有千千万万根针在扎,有数不清的手在撕扯着血肉一般,疼得她头晕眼花。
她艰难地走去更衣,回来之后连站都站不稳了,两条腿疼得发抖。便褪了鞋袜爬上床,裹紧被子蜷缩着。整个人晕乎乎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想着:就算此刻她回到了禁中,恐怕也没力气跟王公公一起溜出去。
她此刻留在太子府,大约也是天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捧着她的脸问:“阿鱼,你怎么了?”
因为疼痛,阿鱼眼前的东西都模糊了,只能隐约辨出面前是谢怀璟的轮廓。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身都是虚汗,无意识地说了声:“好冷……”
陆续有医女进来瞧她。
阿鱼似乎听见谢怀璟在问自己:“要不要喝水?”
阿鱼闷闷地“嗯”了一声。谢怀璟扶着她半坐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一个大迎枕,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青瓷小碗,里头是刚煮好的桂圆糖水蛋,他舀了一勺汤递到阿鱼的嘴边。
阿鱼半睁开眼,瞧见这景象登时清醒了一半。她哪里敢让太子伺候她啊?连忙坐直了,虽然身子难受,什么东西也不想吃,但还是把谢怀璟手中的碗勺接过来,自己一勺接一勺乖乖地吃完。
红糖味浓而香,甜滋滋的,桂圆肉软嘟嘟的,还有两个水潽蛋。阿鱼痛了大半天,也饿了大半天,吃完这一碗甜汤,终于觉得胃里好受了一些。
谢怀璟把刚刚垫在阿鱼背后的大迎枕拿出来,扶着她躺下,关照道:“好好歇着。”
屋子里的侍女们都看呆了——太子殿下平日是何等骄矜自持的人物?简直就是高山之巅最晶莹的一粒雪,是琼树华枝般可望不可即的天家贵胄。何曾这样温声细语地和别人说话?又何曾这样衣不解带地照料别人、亲手伺候汤水啊?
谢怀璟倒是神色泰然。一见到阿鱼病恹恹的模样,他的身体就先于意识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几乎成了一种本能,仿佛在曾经的某一个时段,他也是这样自然而然地照顾着阿鱼,习以为常,得心应手。
他一点也不抗拒这种本能,甚至十分乐见其成。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男主是一个隐藏的病娇,并且很快就要犯病了.
第20章 海棠酥
此时的万氏和傅延之正守在定远侯府的角门。二人翘首等了许久,终于瞧见一辆青顶的马车辘辘行来。
万氏攥紧了帕子,眼中的热泪几乎要涌出来了,“这孩子,可算是出宫了。”
傅延之看上去要平静许多,但眼底的笑意与欣然却是藏不住的。
马车在角门口停下,下来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万氏连忙迎上去打招呼:“王公公。”
王瑞尴尬地笑了两声:“夫人,实在对不住,您要的人我没能带出来。”
万氏和傅延之的脸色都变了变。万氏勉强堆出一个笑容,道:“公公给我透个底儿,是不是银子不够?您开个价,银子都是小事。”
“倒也不是。”王瑞神色讪讪的,“昨儿晚上,十皇子薨了,皇后娘娘下令处死司膳房所有人。”
傅延之心头一跳,莫名开始心慌,“阿鱼她……”
“倒也没什么事,后来太子殿下连夜赶过去了,司膳房一个都没死。”王瑞接着说道。
“没事就好。”万氏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