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可不是一对,刚解的主器关系呢。”沈砚师摆手苦笑道,“八百年见一次,见一次还劳神费力的,这祚器有不如没有。”
狐越女也咯咯地笑,尾巴一下一下地拍河面,丝毫没有被沾湿。
钟离异觉得他们挺奇怪的,八百年不见一次,举手投足间却比谁都默契。
“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钟离异问道。
“等白琅信号,她镜子一亮我们就动手。”沈砚师从袖子里摸出一面镜子,定睛一看,“咦?这玩意儿坏了?怎么一直亮着?”
狐越女九尾一收,一条尾巴沾着水花,“啪”地甩在沈砚师脑门上。
“傻子,第一步开始了。”她掩唇笑道。
浮华殿,四相阁,四圣君俱在。
虞病悄悄观察着他们。
“谷主的意思,是想要与我九谕阁达成协议,从今往后像十绝境境主一样直接从八部调集人字器或者地字器?”说话的是个红衣男子,看着十分文弱,正是南天圣君即墨琉瑛。
他先说话,几方圣君中应该是他管事比较多,但不一定是他做主。
虞病判断了一下,笑道:“正有此意。据我所知,想要从九谕阁雇佣罪器,必须有特殊的信物。但如果是一境之主,自可随时下达诏令,召之即来。我荆谷地处万缘司边缘,已从十绝境独立出来,且又有一众实力不凡的谕主,希望能与贵阁达成协议,获此殊荣。不知意下如何?”
“这个……”果不其然,南天圣君看向了另一人。
那人面如刀斧削成,十分刚硬,一身青灰色道袍都压不下凛然锐气,正是北天圣君常定悲。
“不可。”常定悲微微皱眉,知道即墨琉瑛是想把事情踢给他,“十绝境的势力格局五千年前已有,我阁中种种条律也是自那时起定下的。现在要改,那便是动摇十绝境根基,决不可行。”
虞病看见南天圣君神色微松,看来也是不同意的。不过另外两位圣君神色就很难说了,几乎什么都看不出。
“此言差矣。”一位圣君端起茶,笑容从雾气中透出来,“十绝境格局是谁划分的?还不是如虞谷主一样的天纵之才,都五千年了,重新划分也无所谓。我相信虞谷主,荆谷或许能在你的带领下成为第十一个绝境吧。”
这人是西天圣君晓至暮,虽然看起来会跟其他人唱反调,但同样的,他也不一定能做最后决定。虞病算了算,现在是二比一,即便再拉拢一个圣君,也不一定能成事。
“第十一个绝境还是说得太早了。”
一个从未响起过的声音传来,虞病精神微振,看向角落里闭目养神的一人——东天圣君花负雪。他里着鲜衣,外披白袍,容颜秀丽,唇上点一抹亮红,肤色又如春阳下的新雪,整个人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惊艳。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他膝盖以下的地方空荡荡的,不知何由竟是双腿残疾。
“是啊,第十一个绝境也未免吹得太过了。”北天圣君立刻接话道,“古往今来出现过不少荆谷这样的势力,但能够顽抗到最后的却很少。谷主若是真的想与九谕阁合作,等过几百年站稳脚跟了再来说吧。”
“现在要谈也不是不行。”东天圣君花负雪又道。
北天圣君看起来恨不得立刻把刚才那段话吃回去。
虞病终于搞清楚这些人是谁在做主,他朝东天圣君拱手施礼,问道:“不知圣君有何见解?”
花负雪微微掩唇,道:“荆谷是从万缘司分裂出来的,要管你们,首先也应该是万缘司管。然万缘司内务如今已全交由灵虚门处理,所以荆谷实际上要彻底分裂出去,还是得对抗灵虚门……”
虞病心里高呼一声“妙哉”,不过这个不是针对花负雪,而是针对白琅的。
他终于知道白琅下地牢这步棋走了有多远。
虞病压住情绪,淡然道:“若说要对付灵虚门,九谕阁与我荆谷不是一个立场吗?”
花负雪放下手,略微摆弄了一下袖子。
南天圣君皱眉道:“休要妄言,九谕阁上承四方台意志,不与十绝境争端。”
西天圣君发出一声嗤笑,也不知是针对谁的。
虞病笑道:“巧得很,我今日来浮华殿的时候,可真好看见你们把灵虚门的人抓进地牢。九谕阁刚发生叛乱不久,台上规则又完全失效,现在灵虚门光明正大地往你阁内派人,可不就是想把九谕阁变成第二个万缘司吗?圣君,荆谷虽然是小地方,但谷中谕主比之你阁内也不差,现在给你雪中送炭,总比你热脸贴冷屁股,给灵虚门锦上添花要好吧?”
“你说什么?”北天圣君听不得虞病如此贬低,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花负雪按了按手:“好了,莫要失礼。”
北天圣君不听,怒道:“我九谕阁在十绝境中地位超然,谈不上贴谁傍谁!谷主请回吧,我们往后有缘再见!”
“好了!”花负雪声音微微抬高。
阁内终于静了下来。
花负雪朝虞病拱手道歉:“让谷主看笑话了。现在那灵虚门弟子确实被我们关进了地牢,但怎么处置还是看灵虚门的态度。同样的,谷主能从我们这里获得多少帮助,也看谷主的态度。”
虞病顿时有点拿捏不准了。
白琅和沈砚师重新定了潜入计划,因为时间太过匆忙,所以跟他解释得也很简短,这里面有些关窍他并没有完全理解。
“不如先试试吧。”虞病一咬牙,挤出了白琅提前告知的游说之词,“我从荆谷调遣谕主来九谕阁,阁中调遣罪器去荆谷,两边交流一段时间,看看最后结果。等那时候,再请四位圣君做决定,如何?”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他那种忐忑感反而更加可信。
“也是个主意……”南天圣君自言自语道。
东天圣君看着像在闭目养神,但虞病知道他肯定也在权衡。
九谕阁现在本来防御就很薄弱,把阁内罪器换走,弄一批不知道什么来路的谕主进去,这个提议怎么都不可能通过。
果然,花负雪道:“谷主所想虽然很好,但此事最终还需台上准许……所以只有等规则恢复,重新联系上四方台,才能再做讨论。”
这话相当于把问题踢到台上去了,往后再怎么问,都可以拿台上做借口——什么“台上不同意所以不行啊”、“台上提出了什么什么要求啊”等等。
虞病知道自己不能顺着他走,更知道白琅在这儿也埋好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