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吧。”他突然开口道。
空中黑色剑光降下,化作人形。这人一身黑衣,白发及腰,行走时步履生风,广袖招摇,嘴角总是含笑,眼神空静,好像没有焦点,也不知道他在注视哪里。细看与折流长得很像,但一眼就能区分出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沉川。”白琅听见折流在一旁说出了对方名字,“影璧上的……是三剑断九阳。”
白琅能听出他话里的迟疑:“你不想我看吗?”
“不是……”折流自己偏过头去了,他走到一旁,“没什么不能看的,下手都很干净。”
白琅把影璧收好了。她知道折流至少是不想跟她一起看的,因为她不喜杀生,而三剑断九阳那天他们定然染血无数。
“折流?”白琅走到他身边。
“不看了吗?说不定很重要……”
“我等一个人的时候再偷偷看。”白琅老实告诉他,“你在旁边,我不想当着你的面把旧事揭开。”
折流悄悄用余光看她,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状。整块影璧对他来说就像一个被装裱好的错误过往,落到了他现在的谕主手里。
从沉川那缕剑光出现开始,他就感觉到久违的可怕气息。那柄从他身上分割出去的剑,与他一模一样,又比他更加完善,曾代替他在铸剑人遗冢之外纵横天地,如今又登临四方台,逍遥自在。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看吧。”他从白琅手里取出了影璧,“你早一点知道也好。”
早一点知道,她还有放弃他的余地。
影璧上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了,图像还有些动荡摇晃,记录它的人似乎境况不佳。文始殿烟尘滚滚的废墟中,折流提剑走出,他面色平静如常,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只是剑尖淌血,一路滴到树下。
这时候正阳山后闭关处传来一点动静,青霄紫气贯天彻地而起,三剑同时看向那一处,白琅意识到这是太微出关了。
“不要慌,会有人来收拾残局的。”琢玉收剑归鞘,折扇轻拂,为折流将剑上的血抹去。
沉川挽剑,笑容冷淡,眼光落在折流身上,有清悄的寒意。
“现在可不能后悔。”他说。
“我没有。”折流摇头答道。
沉川笑着说:“那等你以后再后悔吧,弑主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烙印。”
“不会后悔的。”
沉川还是在笑,白发在风中飞扬如霜雪。天幕之上仿佛被什么东西遮蔽,影璧上的画面再次黑了下去,白琅只能听见混乱的声音,然后一切彻底结束。她一头雾水地看向折流:“后面怎么了?”
折流简单明了地说:“扇主接引沉川上台,太微出关,琢玉直接向他效忠。”
“你呢?”
“太微让我离开,不准再回正阳道场。”折流没有太多地提起自己。
白琅让他低头,然后搂着他脖子抱了一下。
她笨拙地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再一起努力吧。”
“一起?”
“嗯。”
凤择枝站在门口拼命清嗓子:“咳咳咳,那什么,我收到回信了。我师尊说信物还有,他差人送过来。”
“你师尊人真好。”白琅看着她,目光沉痛。
信物送来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几人在扶夜峰留下。
这几日,白沉忧对白琅礼数周全,但白琅还是一看见他就来气。她一直想见见白嬛,跟她说明情况。但白沉忧大概是知道白嬛会心软,所以各种找理由阻拦。再加上白嬛一向谨慎,除了奉剑姬之外几乎从不见人,所以白琅根本找不到机会跟她接触。
就在白琅跟白沉忧勾心斗角明枪暗箭的时候,扶夜峰又来了两位客人,朝见隐夏和夕闻空春。
藏锋阁内,白嬛在房里来回踱步。
“搞什么,灵虚门这是要派人强攻扶夜峰吗?”
苏遮幕安慰道:“太微做不出这么低级的事情吧。”
新来的两位客人都是正阳道场长老,而且在仙境是非常出名。一来是因为他们从不离太微左右,二是因为这两人都是鲛人。鲛人和七星娘一样弱小,大多数时候是沦为玩物的,能凭一己之力走上巅峰的实属少见。
“是太微派来保护他徒弟的。”白沉忧从外面进来,“其实那两个鲛人来了倒正好,她要是死在扶夜峰才是真的难办。”
白嬛一想也觉得有理,如果有人在暗杀那姑娘,太微还不管不顾,那多半是想把脏水泼到扶夜峰身上了。现在多派了两个人,反而有种不想让扶夜峰背锅的感觉。
白嬛叹息道:“你说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仇恨这么大呢?在荆谷就打个没停,到扶夜峰也有人买凶追着杀,我要是太微我都不敢让她出去了。”
“说明她对灵虚门很重要。敌人不得不杀她,太微不得不用她。”
白嬛低下头若有所思。
白琅很少跟这两位长老接触,所以突然看见他们到来还有点受宠若惊。
客房内,折流、白琅、朝见隐夏、夕闻空春四人分别坐在方桌四边。
“不要谢我,是太微有令我才来的。”朝见隐夏耳上有红宝石饰物,面色肃冷,“我得跟你说明一下这次的暗杀,它乃是内乱所致。玉剑悬在九阳道场彻查,目前已经解决掉了幕后人。但是后来我们查明那人请的杀手组织叫‘劫无心’。这个组织比较敬业,就算委托人死了也会尽一切努力完成任务的,所以太微还是觉得有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