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2 / 2)

乔毓由衷赞道:“有志气!”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我不觉得委屈,你也不必忧心。”

许樟笑了笑,道:“老头子是跟随圣上打天下的旧人,身负大功,即便世子定的不合规矩,圣上怕也不好说什么,我不在乎此事,你也不要因此而跟圣上生出龃龉来。”

乔毓听他似乎话里有话,倒有些不自在,想着他待自己向来赤诚,便低声道:“其实,我……”

“我最早认识的,既不是乔毓,也不是乔家的女郎,更不是皇太子的姨母,圣上的妻妹,”许樟拍了拍她的肩,道:“只是乔大锤,我的结义兄长。至于其余那些,都不重要了。”

乔毓心头一暖,轻笑道:“走走走,喝酒去!”

……

此次考试有了结果,只剩下最后一关面试,然而所有人其实也都知道,这场考试进行到现在,名次基本已经得到了确定。

宋晏本有才名,又在皇太子跟荥阳郑氏的交锋中大大的露了回脸,他父祖虽也曾经做官,但现下却都病故,既能沾上勋贵的边儿,也勉强算是寒门,点他做榜首,两下里都没什么话说。

至于后边的许樟和乔南,只管把答卷张贴出去,便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几千个人来参与这场考试,最终被录取的却只有五十人,皇太子送佛送到西,令人给前二百名都写了推荐书,准允其往地方为官,可到吏部去申请名额,总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心意。

前五十名里边儿,寒门士子只占了八个,剩下的皆是出自勋贵世家,乔毓知道这结果,倒也不觉诧异。

还是那句老话,因为生长环境和教育资源的不同,即便比试公平公正,寒门也很难跟高门士族抗衡,饭只能一口一口吃,得慢慢来。

孔蕴悄悄问乔毓:“夫人不觉得失望吗?”

乔毓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觉得失望?”

孔蕴听得微怔,低声道:“科举的本质,是为了打破高门对于选官的垄断,但我觉得,夫人似乎并没打算选太多寒门士子……”

“改革若想坚持下去,就要先使顶层人受益,再徐徐图之,”乔毓道:“不然,他们嘴上点头应声,背地里却阳奉阴违,再好的政略,到最后也成了坑害百姓的恶法。”

孔蕴虽聪慧,却没在官场里摸爬滚打过,更不必说到底层去,见过那些蔷夫小吏,这会儿听得似懂非懂。

乔毓也不强行灌输,只笑道:“且走且看吧。”

……

这场科举考试正式落下帷幕,勋贵们见家中子弟得了名望,自然觉得满意,寒门有人出头,也不觉吃亏,皇太子得到了想要的英才,便开始了对于整个万年的改革,而对于皇帝来说,最重要的却是这次考试本身所具有的意义。

答卷封存之后,与这场考试的相关资料一道,被送进了太极宫,皇帝请了六位宰辅前来,叫一一细观:“万年的事情结束了,是否可以将这种模式推广到整个天下?”

早在月前,皇帝便令郑国公魏玄为使,巡查天下,省并冗官,故而这话说完,便是他头一个出声:“臣以为,可!天下冗官,多半出于高门世家,现下若想将其摒弃,自然应当选取新鲜血液注入,这法子来的正是时候。”

剩下的几位宰辅里边儿,卫国公是不会砸自家外甥场子的,常珪也是一样,而另外几人,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出了这法子的好处,纷纷出言赞同。

皇帝能叫儿子将这事儿办的这么大,心里边儿其实早就定了主意,这会儿听众宰辅出言赞同,便顺水推舟的应了此事。

魏玄既领了巡查天下的差使,不日便要离京,裁撤冗官这种事情,总是出力不讨好的,若真是闹将起来,兴许还会有性命之忧。

皇帝便点了金吾卫三百人随行,又许便宜行事,代天子寻牧,三品之下,皆可先斩后奏。

魏玄谢了恩,又求道:“臣此次离京,便先往冀州去,一来,臣的族亲多半居于此地,再则……”

他笑了笑,也不避讳:“乔家冀州房那一支久居此地,为官者又多被裁撤,从此处入手,最是简便。”

皇帝自无不应。

魏玄看了卫国公一眼,又笑道:“臣还要向圣上借一个人。”

卫国公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禁抖了一下。

皇帝心中雪亮,却摇头笑道:“这个不行。不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非得把天捅破。”

“冀州区区州郡,那天也没有多厚,捅破了也没什么,”魏玄道:“圣上要是一直将人留在长安护着,那她大抵永远都不会长大了。”

皇帝听得眉头微动,沉吟几瞬,却还是不置可否道:“朕再想想吧。”

……

此时,乔大锤还不知朝堂上就自己的去留进行了一番探讨,正蹲在万年的雕版作坊里边儿,看工部的匠人们雕字。

科举本身就代表着创新,能够中榜的举子,当然也有各自的长处。

乔毓跟皇太子商定之后,便决定将中榜举子的文章印刷出来,传扬天下,既是为了进一步推广科举,也是为了叫这些人打出名气去,吸引世人广泛参与。

时下虽也有印刷书本,但更多的是人力誊抄,更不必说世家大族把持着许多典籍孤本,从不示人,民间更没有流传的可能。

以雕版印刷为技术根基,打破这一隔阂,倒也是个妙法。

这法子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跟印章阳文反书如出一辙,专业的匠人们,只需短短一日,便能刻出一篇文章来。

韩国夫人既然打算办邸报,那当然没法儿用雕版印刷,只能用活字,也只能靠人力,一字一字的雕琢出来。

再远一点的地方,皇太子正看着匠人们将青檀皮和沙田稻草进行蒸煮浸泡,热气腾腾,熏得人几乎站不住脚,他却看得兴致勃勃。

“小姨母,那真的能行吗?”他到雕版作坊里去找到乔毓,见她也是一头汗,失笑之余,又取了帕子帮她擦拭:“我问了匠人们,仿佛跟从前的造纸术,也没什么区别。”

“不一样的。”乔毓言简意赅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她左右看看,又道:“阿昱呢?”

“去看底下人组装筒车了,”皇太子笑道:“工部侍郎刚刚来过,哭丧着脸,说咱们把全工部的工匠都要过来,他那儿都没法运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