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1 / 2)

天气渐热,晋王与昭和公主在宫里待不住,跟父皇说了一声,跑到九成宫避暑去了。

皇帝忽然间察觉到,这偌大的皇宫,竟有些死气沉沉了。

他提笔处理政务时倒还好些,略一停下,却觉四下里静寂无声,连窗外的蝉鸣声,都像是远在另一个世界。

“高庸,”皇帝在站在窗前,望见不远处柳树的叶子都被晒得蔫了,他道:“你说,太子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高庸跟随他多年,闻弦音而知雅意,笑道:“圣上若想知道,自己去瞧瞧不就是了?”

“也是。”皇帝笑了,大步走出内殿,扬声吩咐道:“去备马!”

……

“见教不敢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可以防患于未然,有些事情,又可以早做准备。”

乔毓想起自己从后世得来的教训,郑重道:“其一,不求举子文采斐然,只求其言之有物,摒弃诗词歌赋,而论时务,又或者水利农桑。诗写得好,那就去写诗,赋写得好,那便去写赋,不要去做官,尸位素餐,祸害百姓。”

皇太子颔首道:“有理。”

“其二,要在考试内容之中增设算学,还可以酌情增加些刑律、水利与机械变革的试题。”

乔毓道:“不要再考明经了,也不要再进行什么帖试,选拔官员是要治国,要改善民生,要富国强兵的,这跟会不会背《礼记》、《春秋》有什么关系?”

“后世有人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她郑重道:“圣人之道,无异于百姓日用。凡有异者,皆是异端。”

秦王在侧,听得有些迟疑:“骤然大改,是否会引起纷议……”

“无妨,”皇太子略一沉吟,复又笑道:“左右只是在万年县内施行,别人想嚼舌头,都没理由。”

“小姨母说的有理,”他叹口气,由衷感慨道:“大唐建国不过十几年,没有真正根深蒂固的陈规,守旧的力量也不甚强大,现在改,总比将来改要好。若是过了几十年,后人再想变革,一句祖宗家法压过去,连天子都不好说什么。”

秦王听得颔首,却听乔毓道:“还有最后一条。”

她两眼亮晶晶的,震声道:“若有非大唐人氏前来参与考试,要在总分中扣除十分!”

“小姨母,这可不行,”皇太子闻言失笑,摇头道:“朝中诸多将领,都是出于异族,如此设置政令,未免使人离心。”

“再则,”他徐徐道:“父皇也曾说过,‘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我怎么好贸然更改?”

“我又不是叫你直接扣分,中间还有转圜呢。”

乔毓笑着解释:“若想要取得跟大唐人氏相同的待遇,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要先通过大唐语言等级考试才行。”

皇太子与秦王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见了疑惑:“大唐语言等级考试?”

“对啊,其实也简单,明经不是会考些四书五经的默写嘛,就从那里边儿挑好了。既不叫帖经冷清下去,又能教化夷狄,一石二鸟啊。”

乔毓越说越高兴,振奋道:“通过语言考试的,可以给个机会,试着叫做个芝麻官,至于通不过的,老老实实去搬砖吧。”

皇帝刚到门边儿,便听到这么一句话,好笑之余,又觉得的确有些可行,正思忖时,却听皇太子道:“可父皇那边儿——”

乔毓会意道:“你是说你父皇那句‘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皇太子道:“正是。”

皇帝原本是想进去的,听到这儿,却停了脚步,打算听听乔大锤在背后是怎么说他的。

乔毓哪知道正主这会儿就在门外,一拍大腿,感慨道:“嗨,快别提了!后来你父皇肠子都悔青了!”

皇帝眉头猛地一跳。

秦王惊奇道:“怎么说?”

“你父皇这个人啊,没别的坏处,就是爱面子,想着两面儿光,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乔毓可抖起来了,得意洋洋道:“历来战胜夷狄之后,都会将其分而化之,可他呢?偏要打肿脸充胖子!后来可倒好,突厥那群小狗日的偷偷在他屁股上捅了一刀,在九成宫行刺,你父皇差点当场驾崩,终于幡然醒悟了……”

第58章 亲吻

皇太子与秦王听得眉头紧锁, 面面相觑。

半晌, 皇太子方才道:“东突厥……”

“嗨, 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乔毓这才想起来,有些事情自己知道, 两个外甥可不知道。

她解释道:“你父皇击垮东突厥之后,侍中赵融曾进言,请求将突厥旧部打散分化,大半朝臣都附议,可你父皇偏是不听, 非要搞以德服人那一套, 对突厥人加以恩待。夷狄非我族类, 人面兽心, 强必寇盗,弱则卑伏, 后来果然反噬。”

“那时候, 你父皇往九成宫去避暑, 有突厥旧部趁夜行刺, 要不是上天庇佑, 他当时就嘎嘣了。”

“中国百姓, 实天下之根本,四夷之人, 乃同枝叶,扰其根本以厚枝叶,而求久安, 未之有也——这话可是你父皇遇刺之后自己说的。”

“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乔毓说起此处,连连摇头,神情愤慨道:“最要紧的是,后来东突厥重新分裂出去,继续侵扰边民,也就是你父皇不在这儿,否则,我真想问问他脸不脸红!”

子不言父过,皇太子与秦王听罢,自然不好说些什么。

再则,这事儿也还没发生,突厥还在北边儿蹦跶呢。

“现下知道也好,”皇太子似乎是在沉吟,没有言语,秦王则温声劝慰母亲:“避开便是了,小姨母别气。”

“我怎么能不气?”乔毓愤愤不平道:“你父皇也太不像话了,真该好好说说他的!”

她义愤填膺的说了这么长一通话,嗓子已然有些干了内室中没瞧见茶水,又不好叫两个外甥侍奉,哼哼唧唧的站起身,往外室去找,门帘一掀,人就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