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陇西知道她是害羞了,“卿卿,帮我拿身衣裳来罢,我的衣裳都被你拿来擦手了。”
“你自己不会下去拿啊?”卿如是此时的头发已经半干,她先给自己寻了身青色的衣裳穿戴好,然后出去打了水洗手,又拿了张干净的巾帕回来,坐到梳妆台边继续擦拭。
须臾,月陇西没有回应,只盘腿坐在床上,撑着下颚瞧她。卿如是余光瞥见了,到底还是起身走到衣橱边,给他也挑拣了身青色的,转头丢给他。
月陇西抱着衣裳,神色懒散地往床后一躺,“啊,没有力气,刚伺候完客人,好累啊,我想要卿卿帮我穿。”
“你别得寸进尺。”卿如是把擦拭完水渍的巾帕往床上一丢,正好丢在他的脸上,她抿唇一笑,又敛起神色,“诶,我出门买些书,你要想跟我一起去的话就快些。我可不会等你。”
那巾帕带着她发丝的清香,月陇西轻轻嗅了嗅,伸手拿下来,凝视着她出门的背影低笑了声,“怎么这么好闻……”他拿巾帕收拾了自己,方开始穿衣,唯恐她真的不等自己,他用了片刻工夫便穿好了衣裳出门寻她。
卿如是就站在院子里,安静地翻着一本册子。天光倾泻,她的眉目洋溢着温暖与柔和,睫毛在她眼下投影出小小的扇形。
她竟听他的话穿了青色。月陇西低头再觑了眼她给自己拿的青衣,唇角微翘,慢悠悠地走过去,猛地吓她,“哈!”
他一声喝,瞬间破坏了方才的娴静美好,卿如是被吓得险些跳起来,随即恼怒地拿册子打他,“你无不无聊啊你!”
“诶?没打着啊?”月陇西笑吟吟地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在自己的手臂下面旋身一转,刚丢手,就见她抽出了腰间的鞭子,月陇西险些忘了她还使唤鞭子,拔腿就往府门外边跑,被她一路追着打。
书斋在廊桥那面,两人你追我赶跑过了廊桥,卿如是体质不如他,先停下来撑着双膝喘气。月陇西倒回去,在她面前蹲下身,笑道,“咱们回去再好好收拾月陇西。上来,我背你。”
卿如是毫不犹豫地跳上去,拿鞭子把他的颈子松松地绕了三圈,作势要勒他,“你以后再吓我,我就……”
他们走的是正街,遇上不少公子闺秀,纷纷讶然地看向他们。卿如是收住了嘴没说下去,有些羞赧地把头埋在月陇西的肩膀上。
月陇西却不顾旁人的目光,笑吟吟地接过她的话,“你就谋。杀亲夫?”
“你还是放我下来罢……让旁人给看见了,不知道怎么传我们呢。”卿如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凑到他耳畔低声道。
“让他们传罢,他们羡慕我们呢。”月陇西笑,“他们会传我爱妻如命,会传你凶悍如匪……说错了,传你貌美如花,跟我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卿如是没搭理他,目光在周围游离着。远远瞧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拍着月陇西的肩膀,“诶你快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萧殷啊?好像进酒楼了。”
月陇西微眯着眸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瞧了眼,“好像是。今日似乎不是国学府休整的日子,他怎么出来了?”
“我发现我和萧殷特别有缘分,常常都是我走到哪,就能在哪遇见他。”卿如是摇着脚丫子示意月陇西跟过去,高兴地道,“我们去看看罢!”
“缘分都是假的,那些媒人专程编来骗你们姑娘家的。”月陇西不是很高兴,“不是要去书斋吗?”
“还去什么书斋,没准有戏看呢。你都说了,今日不是国学府休整的日子,他私自跑出来,兴许是约见余小姐的。”卿如是摇着腿,蹙眉拍他的肩,“哎呀去嘛去嘛去嘛。”
月陇西微愣,顿了顿,站住脚,低笑道,“你再撒个娇我瞧瞧?”
毫无意识作出那般女儿姿态的卿如是陡然被他说穿,顿时反应过来,继而窘迫难当,狠锤了下他的肩膀,“快走!”
“好好好。”月陇西就知道结果不会如意。
谁知刚走了两步,背上的人忽然故作自在地轻嗫嚅了句,“等我回去兴致好了再给你撒……”
第八十二章 我要你主动亲我
她用故作轻松的口吻, 说着娇俏动听的话, 月陇西先是一怔, 随即低声轻笑。
酒楼是王孙公子常驻之地,往来皆是贵客。两人走到门口后卿如是没那脸皮再赖他背上,忙唤他放自己下来。
门口小厮十分有眼力, 当即撇下其他客人迎上来。卿如是低声询问他方才进来的客人往哪间房去了,小厮沉吟了下, 伸手为她指, 转过头却见萧殷就站在二楼走廊上, 在小厮的指尖尽头处看着他们。
就好像本来也是站在那处等着他们似的。
他的神情淡漠,眸底漾着复杂的情绪, 但终究觉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见他将手紧握于前,似是想将眸底的东西攥在掌心,以免释放出去。他隔着栏杆给二人施了礼,又吩咐身旁的小厮去请他们上来。
这让原本只是因为好奇想跟来远远看个戏的卿如是有些赧色。
月陇西看了卿如是一眼, “反正都来了,走罢。”
两人跟着小厮往楼上走,萧殷就站在楼梯口迎接。当三人对立时,他再度施礼, 恭敬道, “世子,夫人。还不曾恭贺世子与夫人新婚之喜, 本打算明日世子来刑部之后再奉上贺礼,却没料到今次能在这里碰上。”
“无碍。这份心意我们收下了。”月陇西淡笑, 目光几不可察地瞥过他腰间佩戴的玉佩,话锋一转便问,“倘若我记得不错,昨日官差在书斋和部分摊贩处收缴了第一批杂书,今日正好是核查内容的日子。国学府刚选定人才不久,彼此尚待磨合,流程本就走得慢,任务初期又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你不去帮忙,却旷工至此,是为了……?”
他拆话拆得十分直接,显而易见是故意在让萧殷尴尬。
好在萧殷还是那个做事滴水不漏的萧殷。
他先顺意告罪,而后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自昨日叶渠先生入国学府后,就按照采沧畔的标准简单制定了一套行事流程,因为陛下还不曾为国学府制定详细法则,却先将任务分配了下来,若没有行事准则和规划,恐难执行任务,所以府中各位大人纷纷采纳了叶老的建议,并配合叶老亲自为众人进行分工。萧殷是将分配到的任务提前完成后才告假出府的。”
他细细说来,挑不出一点错处。就好像事先演练过这段对话,逻辑清晰,有条不紊。
稍一顿后,他退至侧边,抬手示意道,“至于出府的目的,还请二位随萧殷入室一谈。”
卿如是心觉奇怪,他私会刑部尚书的千金,被他们当面撞破竟然丝毫不怵。想来是上回在小楼匆匆避开他们之后回去将应对突发状况的措施都认真思量过了。准备妥当,才会无所畏惧。就像他在沈庭案中的表现一般。
跟着他进入雅间,两人一眼便见到了正执杯抿茶的余姝静。她还戴着素纱帷帽,不敢摘下,隐约可以透过素纱看见她端着茶杯在轻抿,听见开门的动静后眸中顷刻间熠熠生光,饶是帷帽也不能遮住这份神采,却又在看见除开萧殷外的他们之后惊慌地站起身,顿时手足无措。
卿如是鼓了鼓两腮,她是打算私底下凑热闹的,没想过当面给余姝静难堪。毕竟不是每位闺阁小姐都跟自己一样不在乎名声。尤其余姝静生在那般父严母悍的家庭里,被人撞破心底肯定是好一阵担惊受怕。
她涨红着脸,慌忙朝两人施礼。
“余小姐不必多礼。”月陇西看向萧殷,故作不知,“原来你是私会佳人来了?你若是早说,我们肯定不会掺和进来扰了你们二人的兴致。”
他假惺惺地说,萧殷便也假惺惺地回,“世子莫要开这等玩笑,并非私会。只不过是萧殷上回无意间救了余姑娘,本以为举手之劳不必教人挂齿,便未曾留下姓名,却不慎将玉佩落在了余姑娘那里。后来萧殷两次约见余姑娘欲拿回玉佩都堪堪错过,心底过意不去,便想着请余姑娘酒楼一叙,请客赔礼,正巧余姑娘亦想着答谢萧殷,并归还玉佩,今次才这般定下了。”
“哦?”月陇西淡笑,别有深意地道,“原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
看破不说破,卿如是了然一笑。原来萧殷设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局,才引得美人想要以身相许,后来又故意留下玉佩教美人惦念,再布相思局,余姝静的心就任由他把玩掌控。若是换作旁人,这个局不一定会成功,但这个人若是萧殷,就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