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颖达见李元婴下课了才跑来,脸色黑得很。听李元婴说有事情要和自己请教,孔颖达神色稍霁,领着李元婴去当值的地方坐下细谈。
李元婴难得坐得端端正正,正儿八经地对孔颖达说:“孔祭酒,我有一件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孔颖达问:“何事?”
李元婴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是《论语》里的话,没错吧?”
孔颖达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三岁小儿都会背。”
李元婴道:“那为什么您不喜欢别人看《韩子》?难道您觉得《韩子》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孔颖达道:“商韩恶法,虽有可取之处,却失之仁厚,用之必然会让人心向背,岂能宣扬?观秦三代而亡,便知其不可行。”
李元婴还是不理解:“一朝败亡,和一本书有什么关系?”他胆大包天地和孔颖达举了个例子,“若是将来有人将亡国之罪归于儒家,罢黜儒家,焚毁经典,又当如何?”
若是从前听到李元婴说这种话,孔颖达肯定会指着他鼻子大骂“竖子安敢妄言”。可对上李元婴带着疑惑的双眼,孔颖达却突然骂不出口。他摇摇头,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李元婴的猜测:“绝不会如此。”
这是儒家子弟、孔氏后人对儒家的信任与信心,孔颖达不相信有任何学说能够取代儒家。自汉代以来,哪朝哪代治国不是用儒家子弟?虽说他研究汉代典籍时发现其中混杂着一些不属于孔圣的观点,但大体上还是承续着孔圣思想的,甚至还变得更适合用来治理国家。
孔颖达为此骄傲且充满自信。
李元婴听孔颖达回得斩钉截铁,便知道孔颖达不会考虑那样一天的到来。他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也不再多问,跑去找兕子她们玩儿了。
晌午有人送来李二陛下赐下的贡梨,又大又甜,可惜李元婴不爱吃,便让人拿下去用冰糖炖了许多盅,遣人送去给魏征他们喝,毕竟魏征他们老给他讲课。魏征还好,其他夫子都觉得李元婴是不是往里头放了什么东西要祸害他们,见魏征喝了才放心地喝下。
李元婴还让戴亭端上一盅跟自己去找萧德言。
这是李二陛下赐下的梨子,许多人都没机会吃。听李元婴全炖了拿去给别人喝,萧德言道:“你就不怕陛下生气?”
李元婴觉得这事自己在理,李二陛下不在理,理所当然地说:“皇兄连我不爱吃梨都不知道,凭什么生我气!”
萧德言觉得李元婴运气着实不错,若不是生在李二陛下继位之后,李二陛下对兄弟怕是没有这么好。也就是出生的时机好,李元婴才能无忧无虑地被养成外界传言中的混世小魔王。
李元婴哄着萧德言把冰糖炖雪梨喝了,才把和孔颖达的对话告诉萧德言。他还评价起孔颖达来:“我觉着老孔不如他先祖,三岁小儿会背的话,他都不肯照做。人又不是傻子,孔子都说了‘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又不是看了就全部照做,怎么就不能看别的书了?”
萧德言道:“可不是人人都像殿下这么聪明。”
李元婴觉得这话很中听,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为何物,高兴地应和:“说得也是!”
萧德言莞尔。
李元婴把自己的新构想告诉萧德言:“等我去了封地,我就建个大书院,什么书都给看,什么家的学说都给教,只要有人愿意学,我就让他们有机会学!”他拉着萧德言皱巴巴的手,积极挖李泰墙角,“老师,以后你要不要来给我的书院当山长啊?”
萧德言笑着摇摇头:“这不成,我老了,年轻人不喜欢听我的。”
李元婴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气馁,仍拉着萧德言的手道:“那您把您的学生借给我吧,您的学生一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