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樱埋头在沙发上,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失落占据了内心。也是第一次认清,她早已原谅周渡了。
她希望他回家。
他们的家。
十一月中旬,清朗的缙平天空也灰蒙蒙的,一场秋雨一场凉。许是这样的天气令人心中沉闷,覃樱心中愈发不安。
下午,覃樱出门买了生活必需品回来,看见脸色苍白犹疑的母亲,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覃樱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
“新闻上说,金在睿被爆出故意杀人拒捕,他干脆让人绑了周渡,结果他们坐的那辆车,掉下山崖。”
覃樱脸色骤变,身体晃了晃。
“樱樱。”
她的手被握住,覃樱强笑一声:“我没事,妈,我想回坞城看看。”
孙雅秀没有拦她,如今金在睿没了,覃樱完全获得自由,再也不用担心悬在梁上的刀什么时候落下来。
她回到坞城,发现周家亮着灯,覃樱眼睛一亮,抱着巨大希望打开门:“周渡……”
却见屋里只有周姥姥,老人拿着一个相框泪流满面。覃樱顿住脚步,突然不敢过去,也不敢从周姥姥口中,听到任何噩耗。她几乎想转身就逃,姥姥从前说得没错,她就是个灾星,害死了周渡。
老人擦干了泪水,冲她招招手。
“过来吧,人都没了,我还冲你计较做什么。”
“姥姥,对不起。”覃樱如鲠在喉,泪水在眼眶中凝聚。
姥姥把手中的相框给她,别过头去:“离开吧,坞城是个伤心地,你走得越远越好。六年来他最宝贝的东西,一并还给你。”
覃樱低头看着手中相框,本以为上面是周渡,没想到是她。
照片上是少女时的覃樱,她背着双肩包,在学校的国旗下回头,笑得天真烂漫。
他最宝贝的东西……是她。
她从不知道周渡何时拍了这样一张照片,那些刻意被她遗忘的记忆愈发清晰。覃樱死死抿住唇,不让泪水决堤。
警方找人找了两天,没有找到周渡,反倒找到遍体鳞伤的金在睿。
金在睿没有死,送去抢救以后脱险,却也被关押了起来。现在全国上下都在讨论他十五岁时杀人的案子,谁能想到盛名在外的金家二公子,还是个少年时,就已经是个残忍的杀人犯。
据悉,他虐杀的手段十分残忍,令人胆寒。
醒过来后,面对刑警,金在睿只轻笑了一声:“真遗憾,祸害遗千年,我没死成,死的是周律师啊。我没输给你们这些人,我只输给了关夜雪。”
那么爱他的关夜雪,竟然拿到了一份毁灭他的证据,在关晴露手中。她到死……竟都没想过害他,可最后为了她,他自投罗网。
纵然金家为他斡旋,可他余生逃不过牢狱之灾。
他看着站在窗外冷冷看着自己的覃樱,笑容轻狂而充满恶意:“没关系,坐牢而已。我没有输给你们,我只是想让她赢一次。”
从没有好好宠爱过那个傻姑娘,他赌上全部名誉、金钱、地位和余生时光,成全关夜雪一次又何妨。
周渡最后也没能找回来,快要进入冬天,有一天,覃樱悄然离开了周家。
姥姥一早醒来,没有看见她。心知她不愿留在坞城,独自离开了。她不愿苛责这个女孩,毕竟周渡的爱始终是一厢情愿。
傍晚,坞城下了冬日以来第一场雪。姥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见照顾她的护工也跟着出去凑热闹了,她没叫人,自己动手倒数,结果一个咳嗽,杯子险些掉落在地上,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接住。
周姥姥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嘴唇都哆嗦起来了。
男人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姥姥,不肖孙儿回来了。”
周渡也知道了覃樱离开的消息,他点点头,显得很是淡然。可但凡对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心里压抑着澎湃的低落。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过去几个月,他受了重伤,被一个山崖下砍柴的老头带回家了。老头是个聋哑人,把他带回去,却没法给他治病,也不知道联系外界,全靠周渡坚强的意志力挺过来。
养伤养到能走,他立刻撑着身体回家,外面下了一场大雪,房子里只有姥姥。
姥姥见他不言不语,看着他憔悴冷漠、还带着伤痕的面孔,安慰道:“那丫头之前一直在,只是我和她没怎么说话,说不准只是出去有点事,很快就会回来,你可以去找她,把她带回家。”
周渡垂下眼睑:“不用,现在这样,就是她想要的。”
他并不蠢,覃樱的目的达成,肯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短短露水情缘的夫妻,周渡并不指望能打动她。
周渡知道这是她想要生活和结局,所以他成全她。
至少……他给了她很多很多钱,哪怕余生再遇见他这样坏的人,她被伤了心,也不至于颠沛流离,无人可依。
他用所有的力气赶回家,姥姥中气十足地招呼护工赶快找医生。
所有人忙忙碌碌的,他躺在床上,知道应该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他现在肯定狼狈不堪。
可他伤口疼,腿疼,眼睛疼,连心里都一阵作疼。他无法安慰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这样的疼痛。
他对覃樱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意义上永远失去她。坞城的月,雪,还有住在这里的人,再没有她眷恋的东西。
与一个人的生命而言,再没人像关夜雪之于覃樱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