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护士调侃,“说她半点不好你立刻护着,既然有苦衷,就原谅她的不辞而别吧。你心里从来就没怪过她,我听你说这姑娘又美又阳光,几乎护着你长大,如果不是生活难过到极点了,一定不会抛下你们。”
棠梨岔开话题说:“周末再说,先去235号病房。”
下了班棠梨回家,拖出放在床底的巷子。棠梨打开它们,里面的东西落了一层灰,最上面是一堆专辑和海报,六年前自己还是个追星女孩,爱豆周边买了一堆,还央着覃樱为爱豆写词作曲。
后来爬了墙头,再长大一点不再追星,沦为社畜每天为工作忙得死去活来,这些东西随着有关覃樱的记忆被她一同封锁起来。
往下层翻,赫然是另一个少女的东西,覃樱的作曲本、覃樱的绘画册、覃樱的笔记、覃樱珍藏起来偷乐的照片,点点滴滴,都是属于覃樱的青春。棠梨翻开绘画册,里面夹了好几张照片,六年前的h大,阳光明媚,照片上全是同一个少年。
他清冷、寡言,眸如十一月深潭。
如果说棠梨的青春星光交织,挥舞着荧光棒,那覃樱的世界里全是这个少年,她为他摇旗呐喊,柔情满怀。
棠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见这些她几乎又想起了六年前,覃樱退学以后东西遗留在寝室中,她去覃樱的宿舍楼,边哭边无措地收好这些对覃樱来说珍贵的东西,把它们全部带回家。每一天,她都盼着覃樱联系自己,或许想起她的心里那人,来找回这些东西。
一天又一天,岁月眨眼就过了六年。棠梨学着坚强,再也不是那个一慌就哭的哭包少女,覃樱却回来了。
棠梨愤愤合上箱子,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她,这些东西她要狠狠扔覃樱身上!
*
覃樱也没想到,棠梨居然会送自己一份大礼!
周日下午,两人在咖啡厅见面,棠梨红着眼睛把东西给她:“你的东西自己拿走,别放我这里碍眼。”
覃樱一眼就看见有关周渡的照片,她想起什么,打开画册往后翻,根本没敢想那一种可能性,然而翻到最后惊喜万分。早知道有这些东西,她就不处心积虑去周渡家了。
“糖粒儿,你可真是个小天使!”她抱住棠梨,欢呼道。
惯性使然,棠梨险些跟着她一起傻乐,反应过来懊恼地说:“你都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覃樱放开她,真诚地道:“我都说给你听。”
她把当初自己辍学之后的事全部告诉棠梨,棠梨越听越后怕。原来当初覃父自杀后,高利贷天天上门追债,怕她们母女报警,还在他们家附近用了信号屏蔽仪。
电话打不出去,他们蹲守在附近,打算绑了覃樱或者孙雅秀,让另一个人筹钱去赎。覃家所有钱凑起来,也不够还一个零头,他们也知道这一点,当覃家还不上钱,覃樱就危险了,一个美貌的妙龄少女落在他们手中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日日夜夜外面都有人守着,他们用钢管敲门,还把从拍的照片从门缝塞进去——其中有一张是覃樱在学校穿着泳衣的照片,被人用油漆红笔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看见照片的孙雅秀几乎晕厥过去。那段时间连覃家的亲戚都不敢待在坞城,受到骚扰纷纷外出避祸。
母女俩不敢开窗,家里的粮食却不多,在这里的心理压力下,孙雅秀终于受不了,打算用她自己的死换尚且年轻的女儿一条生路,她从楼上跳了下去,试图让人发现她的尸体然后报警。
她成功了,为她们赢来片刻喘息。
也是趁着这片刻时间,关夜雪把覃樱和孙雅秀送到境外。怕被追踪,关夜雪让他们别联系任何人。覃樱也知道在这些犯罪分子没被绳之以法前,她联系谁都是害了他们。只有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对亲近的人才是最好的保护。
“我都从新闻上看见了,三年前那些人落网,他们再也不可以伤害你们。”棠梨难受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那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棠梨抽噎着点头,抱住覃樱:“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平安回来就好。”她都不知道换成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去语言不通的国家,打工赚钱治疗植物人母亲,没有书读,没有地方住。
连这样卑微的自由,都是孙雅秀舍弃性命换来的。
棠梨说:“你现在过得好不好?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我都给你。”
覃樱道:“我很好,糖粒儿,你的钱留着当嫁妆。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没拿下林唯司,他还说你是个色女,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啊?”
棠梨支支吾吾,脸通红:“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还、还有,我没有喜欢他。”
覃樱忍笑点点头,她抱起画册:“这个多亏你,我以为这些东西早就不见了。”
“那个。”想起画册和照片上的人,棠梨问,“你见过周渡了吗?”
覃樱笑容收敛几分:“嗯,怎么了?”
棠梨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不该给覃樱说,早些年周渡疯狂寻找过她。棠梨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周渡,冷静外表下,是压抑到极致的疯狂。棠梨总觉得,周渡和楚安宓不像外人口中那么回事,他对覃樱也并非完全冷漠无情。
犹豫片刻,棠梨还是告诉了覃樱这件事:“我觉得,他似乎对你……”
覃樱笑了一声,用手指压了压唇,打断她的话:“嘘!棠梨,他那个人,比你想象的残忍多了。他找我,不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他要救楚安宓。”
“救楚安宓,怎么回事?”
“有的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陈年旧事,不过尔尔。她处理完关夜雪的事情以后,会把这些过往全部抛却。覃樱找出藏在画册中照片,上面是个半身赤裸的少年。
昏暗光线下,他黑发湿润,慵懒站在落地窗前,低眸看着镜头。
隔了这么久,覃樱连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她记得那是一个春天,摄氏度,阳光又暖又温柔,榆树被照出斑驳剪影。
那天是他们第一个吻,高岭之花堕落人间。
照片只有周渡出境,因为光线问题,让人分不清这是多年前拍摄的。对覃樱来说,这是个锦上添花的好东西。
周律师平日连纽扣都扣到了喉结的地方,摆着一张死人脸。他半裸的照片,四舍五入就是那什么的照片,能脱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少女覃樱曾悄悄把照片藏入相册,傻笑着满床打滚,谁也不给看。彼时她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她的心硬成坚冰,无爱无欲,要用这张照片换筹码。
覃樱刻意晾了楚安宓几天,答应了她的见面要求。
周三下午,覃樱请了假,特意打扮一番去见楚安宓。她摇曳生姿,步伐款款来到楚安宓面前,笑盈盈道:“嗨,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