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看一眼她红肿的手臂,转身离开。
覃樱再也忍不住,任由棉签掉下去,哭得撕心裂肺:“好痛啊,哪个天杀的说抽血不痛,我保证、保证不打死他……呜呜呜我再也不干了……”
正哭着,突然有人在她面前蹲下来。
布满泪痕的脸被人抬起,他捏住她下巴,指腹抚上她的脸颊,把泪珠擦掉。
覃樱呆住,眼睛一眨,大颗泪珠砸在少年苍白的手背上,他顿了一瞬,抬眸看她。
哎呀,她现在肯定很狼狈。“你不是走了吗?”覃樱手忙脚乱擦眼泪。
周渡嘴角轻轻扯了扯,把一盒草莓味牛奶放到她手中。又拿起一旁袋子,重新取出沾了碘伏的棉签,摁住她的伤口。
“是走了。”少年垂眸,淡淡说,“可是一公里外都听得见某个人的哭声。”
她低咳了一声,半晌,自己忍不住笑起来:“那以后我一哭,你就会来我身边吗?”
他嘲讽地说:“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呜假哭,少年毫不留情掐住她的脸,把她扯出来。
她哼哼唧唧,忍住笑意:“我不,我要死你怀里。”
周渡:“你很有梦想,我都想成全你了。”
后来覃樱没能死他怀里,倒是差点死他手中。青春时人人都是傻子,傻到能把给人输血也当作一种快乐,把他在乎的人当作自己在乎的人,把他递过来的砒霜当作糖果。
如果时间能重来,覃樱绝对不会给楚安宓输那个多次血,整整五个月,2500cc!换作现在的覃樱,非得拿根管子,把楚安宓身体里属于自己的血全部抽回来,抽干也得给我全部还回来!
前三次输血是因为她想救人,最后两次输血,却是周渡胁迫。
覃樱看一眼身边的人。
他对楚安宓真好啊,好到很长一段时间,坞城的市六医院在她梦中永远笼罩在沉沉天空之下。
红灯跳成绿灯,她终于酝酿好情绪,进入想要的状态。
“我不去医院。”
周渡侧头,看见女人苍白的脸。都市夜空霓虹闪烁,映入她眼里却变成泛着空寂的一片虚无。她手指紧紧抓住紫色的裙摆,用力到颤抖。
覃樱抿着唇,抬眸看着医院的方向,死死绷着脆弱感,长睫颤动平平陈述说:“我不喜欢去医院,让我下车。”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微不可查收紧。
保时捷继续往前开,覃樱泄气地想:好吧好吧,去就去,去了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求医生帮个忙。
没想到在驶入医院的街道前,周渡突然转了个向。
覃樱眨了眨眼,悄悄看周渡。
他一言不发,视线偶尔会朝窗外看一眼,最后在一家药店前停下。
“喂,你做什么啊?”
周渡拔下车钥匙,冷淡道:“做一个律师该做的事,取证。”
药店老板惊奇不已地看着保时捷停自家门口,周渡走进药店,说:“毛细血管出血,红花油,棉签。”
老板把东西递给他,周渡结了账回来,曲起指节敲覃樱窗户。
她降下车窗,看见男人淡漠的面孔,他早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眸中是与夜色足够媲美的浓黑,对上她抬起来的眼睛,面无表情询问道:“给伤痕拍照,然后擦药,我来,还是你来?”
覃樱好险就忍不住嘴贱地问,你来是怎么个来法?
恪守自己的创伤小可怜人设,她识趣地说:“我来。”
“药拿好,车里有灯。如果你智力尚存,就不要在这种时候开美颜。”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去了街边。大榕树下,男人西装笔挺,城市的夜生活才开始,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忍不住侧目看他。
周渡身高一米八九九,容颜出色得可以出道。他靠着树,眸色冷凉,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点了支烟。打火机的光明明灭灭,成年男性气质清冷,一如神祇。
有个过路的女孩抬起手机,对准他。
他抬眸,冷声道:“女士,公民肖像权不容侵犯。”
女孩子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歉,拉着同伴离开了。
覃樱打开车灯,拿起手机咔嚓咔嚓几声,这些东西就是做个样子,有没有用是周渡的事。她本来就是装的,又不可能真的打官司,过得去就行了。
想起他提醒的不要开美颜,她不知为什么有些想笑。
覃樱沾了红花油擦在淤青处,她毛细血管比寻常人要细,受伤以后看起来就比较严重,现在涂点药也好,明天还要上班,大夏天也不能穿长袖,同事问起来就尴尬了。
捯饬好一切,覃樱打开车窗,看见站在街边的周渡。
他侧对她,面朝一栋坠落星雨主题的大楼,白色流线倾泻而下,男人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夹着烟,五官在烟雾缭绕中看不真切。
周渡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这几年吗?
她趴在车窗上,没有立刻叫他。在覃樱的认知中,周渡是一个生活作息极其规律的人,一定会在二十二点之前睡觉,早上六点三十准时起床。
他从不缺席一日三餐,不吃零食,不喝奶茶,更不会有抽烟打架这种堪称可怕的恶习。少女时的覃樱曾靠近他耳边,悄悄给他说:周渡,他们说你像电影《脑男》的男主角。
《脑男》的男主“铃木一郎”天生没有人类的感情,他体格强健,智力超群,记忆惊人,行动举止像机器一样精密而自律。
周渡眼风都没分给她:“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