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扑扑的小白狗,毛发被微微打湿,蓝灰色的眼眸晶亮,似乎一点也不怕生,很是热情地站起来扑到他腿上,留下两个湿漉漉的爪印。
落在伞面上的豆大雨点汇聚到伞沿处,簌簌淋在时渺渺露在外面的半个身子上,她扫扫湿嗒嗒的尾巴,直立起来挪到伞下躲雨。
许温言怔了一下,漆黑的眼眸微弯,轻笑着握住雪哈的前爪给它借力。
“小家伙,你的主人呢?”
它丝毫没有流浪狗对人类的警惕心,身上还有淡淡的奶香味,约莫是自己跑丢了。
时渺渺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咽回去了。
她在景衍身边学会了好多,她知道现在突然讲话会把这位小哥哥吓死的,所以乖乖地闭上了嘴。
冬天的雨夜格外的冷,放任一只跑丢的狗在外面游荡太危险,许温言犹豫了一会儿,俯身抱起乖萌的小家伙回家。
景衍觉得他可能要疯了。
距离他发现崽崽离家出走已经三个小时了,别墅区他已经转了三圈了,上次小山丘健身器材那里也找过了,还是没有。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他坐在车里越来越心急火燎,这么晚了,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不知道跑去哪,连外套也没穿,更没拿伞,傻乎乎地懂不懂躲雨都不一定。万一遇到了心怀不轨的人……
“操!”景衍头痛欲裂地按着太阳穴,他根本不敢往坏处想,那是他绝对无法承受的。
他驱车以别墅为中心一圈一圈地找,生怕有所遗漏。开快了怕疾驰而过遇到了崽崽却没看到,开慢了又担心小混蛋跑得太快追不上,他真得要崩溃了。
倏然,韩流打电话过来,景衍立刻划了接通,“你他妈手机关机干什么!”
隔着手机韩流都能感觉到他极力克制的暴躁,他看到短信一秒都不敢耽搁地打过来,也急得站不住脚。
“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不扯这个,渺渺怎么会离家出走,我给她发微信,她把我删了,手机号也拉黑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吵架吵这么凶啊?!”
景衍滞了一秒,憋闷地抓了抓短发,也没时间浪费口舌跟他解释什么,“她跟你通电话的时候,除了说想上学,还说什么没有?比如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韩流愣了愣,“没有啊……这种问题你怎么能问我,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我怎么知道她想去哪儿,你都不知道,你这男朋友怎么当的……”
一阵嘟嘟嘟的忙音,电话挂断了。
“我去……”韩流运了两口气,立刻联系所有能帮忙找人的哥们,结果大部分都已经知道了,正浩浩荡荡地分头找呢,一群人三个小时快要把偌大的江林翻个底朝天了,却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打给林越泽的时候,这货还贱贱地探他口风,“什么情况啊韩哥,啥时候有的小嫂子也没听您老人家吱一声啊。”
“我他妈也刚知道好吗,就见了一面!”韩流没好气道,风风火火地从酒吧里出来,去停车场取车。
“你少来。”林越泽单手握着方向盘,眯着眼吸了一口烟,“你他妈整天跟衍哥黏一起,你能不知道?衍哥弄这么大动静,跟那妹子是认真的啊?”
韩流甩上车门,“废话,你他妈见过他这样吗?肯定认真的啊,你以为衍哥跟你一样浪的没边!”
“日,我怎么了,我他妈早就戒烟戒酒洁身自好了好吗!”林越泽悠悠吐了一口烟圈,身上酒气未散地坦然道,“那照片我看了,姑娘……长挺纯啊。”
“你他妈快闭嘴吧,再唧唧歪歪衍哥给你狗腿打三折!”韩流焦灼地催他,“别废话了,快他妈找人,衍哥已经急疯了!”
刚挂了电话,景衍又打进来,“韩流,跟他们讲连崽崽一起找。”
“???”韩流彻底懵逼了,“崽崽也丢了?渺渺抱着狗一起离家出走了?!”
电话又挂断了。
韩流:“……”哎呦我的妈,好气哦。
刚发现人不见了的时候,景衍一瞬间是完全蒙的,像平地惊雷炸在耳边,短暂的怔愣后,他猛地清醒过来,立马一刻也不敢闲着地用尽一切办法找人。
他心里越急越怒,恼得恨不能抓到小混蛋后,狠狠地在她屁股上印下几巴掌。
删个联系方式而已,他纵然有错,她在家里随便怎么闹翻天他都能耐着性子哄,可是这个该死的小混蛋竟然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了!
景衍右手按着眉骨,半阖的眸被长睫敛住,眼睑下的黑色剪影如漆黑眼眸蔓出来的墨色。
到处都找遍了,毫无音讯。
他双目赤红,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不住地轰鸣,额角青筋突突乱跳,好像下一秒血管就要爆裂开一般。
怎么办,她是妖,如果狠心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他该怎么办?
可好像又有点庆幸她是妖,所以至少,不会受到伤害吧?
可她那么单纯,初初化为人形,涉世未深,若是给人骗走了……
景衍一拳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攥紧的指节泛着青白,用力一砸两根手指蹭破了皮,丝丝缕缕沁出来的血缓缓流进腕间,浅灰毛衣染红了边。
许温言家里做冷鲜肉生意的,饿得眼冒金花的时渺渺一口气吃了个够,翻过来肚皮朝上躺在楼梯下厚厚的海绵垫里消食。
许父白手起家,今年开了第三家店面,跟一中那些显赫的家世比不了,却也还算富足。
妻子温柔贤惠,独子成绩拔尖,许父生意上精明,为人却敦厚随和,还格外喜欢小动物,在家里养了三只比熊。
比熊的窝就摆在楼梯下,三张小床紧紧挨着,粉色爱心的小被子少女心爆棚。
过年这段时间太忙,没来得及带三小只去剪毛,炸毛比熊乖乖地蹲在自己的床铺上,好奇又怯弱地打量着新来的大个子,彼此时不时交互下眼神。
许父晚饭喝了点酒,熏熏然地拱到楼梯下跟新来的小朋友打个招呼。
“过年好啊。”许父脸色酡红,鼻梁上的眼镜框有点歪,头顶一撮毛倔强地翘着,依稀可辨年轻时的儒雅俊朗。
时渺渺鼓了鼓嘴巴,没说话。嗯,她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