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那么生气,明明就差一步……”庾约看着手中的茶杯,却又很淡地苦笑:“不过,这大概便是命吧。”
他吃了两口茶,对庾清梦道:“你身子不好,早点歇了吧。”又向着星河一点头:“我去了。”
星河早起身行了礼,送别了庾约。
庾约去后,庾清梦懊悔:“早知道,我就不紧着问二叔了。”
星河勉强安抚:“谁能想到竟是这样呢。四姑娘也是好意,想要替二爷纾解罢了。”
清梦叹了口气:“这也算是弄巧成拙吧。”
是夜,洗漱完毕,清梦叫人拿了本《增广贤文》给了星河,星河翻看了两页,有那不认得的字或者不懂的句子,便又请教清梦。
眼见时候不早,清梦便拉着她上榻,两个人同榻而眠。甚是亲密。
丫头们放下帐子,退了出去。星河头一回跟别的女孩子同睡,未免有些不自在,就只闭着眼睛装睡。
不料过了会儿,只听清梦道:“三妹妹你睡了?”
星河轻轻转过头来:“还没有呢。四姐姐有事?”
帐内的光线很淡,清梦的眼睛眨了眨:“我心里有些好奇,问的冒昧的话,你可别生气。”
“姐姐要问什么?”
清梦往她身旁凑近了些,声音低的仿佛耳语:“你……跟那个、小道士……是怎么认得的?”
星河没料到她竟是问的这个,黑暗中脸就红了:“姐姐怎么……”
清梦低低道:“你放心,我绝不告诉任何人,只是我心里、我心里想不出来罢了,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就再不问了。没什么的。”
星河的心紧跳了两下,她能感觉清梦的好奇跟渴望,她本来不会把这些事跟人说的,但是……
她支吾了片刻:“我若告诉姐姐,你也不能笑我。”
庾清梦低笑了声:“笑你什么?你只快说罢了。”
星河定了定神,这才把在小罗浮山上遇见,后来那么巧,他去了县内做法事,替外婆针灸,一来二往熟络了等,都告诉了她。
只是没提两个人相遇时候她算计高佑堂,以及那些采花贼等可怕的情形。
庾清梦听得入神,半晌没有动静。
星河忐忑:“姐姐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着无趣?”
“无趣,我可也想要有这样的无趣呢,”清梦本是跟她面对面,这会儿便把头转开,望着头顶的帐子,终于轻轻地说道:“这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
星河跟李绝虽然好,却从没想过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听庾清梦感慨似的,她在心里细琢磨这八个字,竟也嚼出许多甘甜。
庾清梦转头,目光在暗影里温柔如水:“我记得你是先来京内的,而小道长先前也不在青叶观,难不成,是为了你进京的?”
星河没有特意提这个,清梦却自己想到了。
看她不语,清梦知道她怕羞,便笑叹道:“我只当这都是话本之中才有的,原来是我浅见。”想了一会儿,又幽幽地道:“这小道长,也真算是情深意长了……怪道妹妹会对他动心。”
星河忙转过身,不敢再跟她说了。
次日两人才起,忽然是萧夫人那边派了人来。
望兰出去听了会儿,回来对清梦道:“太太说,老太太听说姑娘留了客人,想见一见,叫姑娘带了三姑娘过去呢。”
庾清梦笑看向星河:“我正想着今日得闲,领着你去给老太太请安呢。竟跟老太太想到一块去了。”
星河却有些打怵:“我还是不见了吧?我怕闹出笑话。”
清梦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难道我们老祖宗比皇后娘娘还让妹妹见不得?皇后娘娘都喜欢你,还怕什么?”
星河用小鹿似的眼神看向清梦:“只有姐姐这么说。我心里可没底儿。”
她的正经祖母,侯府的谭老夫人,以及她回京之后所见过的几位老诰命,多都是那种心思深沉,眼神老辣的,她们大都是贵女出身,规矩极多,心思且深,星河不是很喜欢这种应对。
清梦宽慰:“放心吧,我们老祖宗跟别人不同,她是最和蔼可亲的了。你见了就知道。”
打理妥当,清梦同星河一起去老太君的上房。
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处极气派的房舍,几个小丫头在门口上踢毽子丢沙包的,玩儿的不亦乐呼,笑声哗然,毫无什么规矩的样子。
只是看打扮,并不只是小幺儿跟小丫鬟,倒好象还有小公子跟姐儿。
星河看的诧异,只听清梦道:“祖母最喜欢热闹了,尤其喜欢看孩童们在眼前玩耍嬉闹,我小时候也曾这么玩儿过。”
其中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儿看见庾清梦,便丢下众人跑过来:“四姐姐!”
庾清梦俯身揉了揉她的脸,里头的小丫头听见声音,出来一探头:“四姑娘到了!”
詹老太君的上房内舍,跟侯府的又是不同,几乎目光所及的东西,都是旧的,但无一例外都透出年代久远的矜贵。
最鲜亮的应该就是门上的水晶帘子,跟进门时候那一架极大的牡丹猫蝶绣屏,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仿佛让人一看便能嗅到香气,白猫儿神态惟妙惟肖,仰头看着头顶的蝴蝶,仿佛真的会随时跃起。
詹老太君的头发已然花白,容貌却透着从容跟慈爱,身着石榴纹团寿字的缂丝对襟衫,看到庾清梦带了星河进门的时候,她的眼中流露出带光的喜悦。
等清梦跟星河行了礼,老太太笑道:“你们瞧,他们两个倒像是一根花枝上生出来的两个花骨朵,都是那么好看,简直叫人分不出来了。”
在座的这些,都是国公府的内眷,自然都听说过星河在宫中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