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固然是极动听的,不疾不徐,一点惊慌之意都没有:“我跟高公子非亲非故,我乃京城靖边侯容元英之女,靖边侯是何人,料想你们都该知道。”
“大哥”的手微微一颤:“你是容侯爷之女?那……怎么会在这穷乡僻壤。”
“各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必跟你们说。不过我想几位只是为了谋财,并不想节外生枝,高公子又愿意付钱,光天化日,人来人往,何不尽快结束此事。”
这话却说中了大哥的心事,他看向瘦子:“放了她。”
瘦子因抱着平儿,早就兽//性大发,哪里按捺得住:“大哥,里头那个我碰不得,一个丫头也碰不得?”
这“大哥”还没开口,马车中掷地有声地:“你就是碰不得!”
瘦子一惊。
帘子掀起,却是星河自己走了出来。
高佑堂本能地上前扶着她下车。
原先隔着车帘看不到容貌,如今美人在前,这般慑人绝色,竟叫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仿佛喘气大了点都是冒犯。
星河毫不避忌,目光冷冷地扫过那瘦子,那装负伤的人,最后看向戴毡笠的“大哥”。
“阁下既然知道我父亲的名头,自然该知道靖边侯府的规矩,”星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毡笠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她是丫头,也是我的丫头,是靖边侯家里的人,你们倘若为了这一时的痛快铸下大错,我保证,你们从此以后都别想再痛快了!”
玫瑰花瓣似的娇软的唇,却吐出了金石一样的字句,天人之姿,含威不露,没有人敢回话,也没有人敢质疑。
要是星河痛哭流涕缩成一团,美人落难,更叫人心痒,那瘦子只怕连她都会抓到手,尽情折辱。
但这绝色美人偏偏一点畏惧之意都没有,反而这般玉骨天生,傲然自若。
“大哥”目光闪烁。
明明是美玉珍珠似的人物,此刻竟透出几分宝剑似的锋芒,宝石似的双眼,远山般的黛眉,处处光华浅淡,叫人不敢直视。
他败下阵来:“老三,把人放开!”
瘦子又惊又恼地松了手。
平儿踉跄回到星河身旁,却又强忍着不出声,因知道不能给自家姑娘添乱。
星河淡淡道:“高公子,世道艰难,这几位爷要什么,尽量满足他们。别叫人白走了一趟。”
高佑堂只有连声答应的份:“是,星河妹妹。”
其他两人都看着那戴毡笠的,“大哥”看着星河,蒙面巾子下的唇动了动,终于道:“靖边侯鼎鼎大名,我们当然知道,我们纵然是江湖草泽上的人,可对侯爷也甚是敬仰。今儿一场误会,大小姐莫怪。”
星河端然不语。
大哥说完之后,转身道:“走。”
那两人显然唯他马首是瞻,听他说要走,只得跟上,只有那瘦子走了数步又回头,看看星河又看看平儿,眼神贪婪而怨毒不舍。
直到见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小林子边,平儿才敢出声:“姑娘!”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她的衣裳有点凌乱,星河握住她的手,却吩咐高佑堂:“请高公子看看这车夫如何,将他救醒……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处。”
高佑堂完全没主意,星河说一句他答应一句。
星河见他显然是没经过这些,吓得有些傻了,便刻意温声道:“高公子,贼人虽去,难保他们改变主意回来,咱们可要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叫你的人也尽快收拾。”
高佑堂给她温声笑语的,心里大为宽慰,又听这话,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是……”
“我跟平儿先回车,剩下的就靠公子了。”星河向着他一笑。
高佑堂浑身血热,之前的惊悸荡然无存,即刻回头吩咐已经惊呆了小厮:“快,把他救醒!”
平儿扶着星河上马车,握着她的手之时,才察觉星河的手正微微发抖,几乎连上车的力气都没了。
两人互相扶着进了车中,星河问她:“没受伤?”
“没有。”平儿眼中噙着泪,只差一点自己就活不了了:“姑娘……”
星河的脸如雪色:“没事就好,回头……还要叮嘱高公子、还有那车夫别把今日的事泄露出去。”
平儿点头:“我会的,姑娘放心。”
星河胸口如涌,很是难受,闭上双眼忍了回去。
方才她镇定自若的,仿佛浑然不怕,但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毕竟也没经历过这些,但她知道害怕是没用的,坐以待毙,下场只怕更惨。
从那贼徒的三言两语,她看出那领头之人跟其他两人所图不一样,所以索性豁出去孤注一掷。
侥幸功成。
马车一路飞奔不停,直到进了镇子,星河才松了口气。
高佑堂过来询问,平儿趁机叮嘱了几句,高公子还想看看星河,但她不露面,高公子不敢怎么,只能先行自去。
星河跟平儿回了家,只字不提先前的事。
不过当天晚上,星河便病倒了。
本以为只是寻常发热,谁知第二天竟不能起身。
她病的糊里糊涂的,做了好些可怕的噩梦,时而是跟那小道士斗嘴,被他讥笑,时而是高佑堂看穿了她的心思,翻脸而去,突然间又是那些拦路的劫匪撕扯着她跟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