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局长略有抱怨道。
萧瑜嗤笑了一声:“不就是抓几个乱党吗?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为了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欺上瞒下的那些招数?捞甜头宰肥羊,做事要适可而止,别惹了不该惹的人。”
捉财神,杀大户,多么熟悉的手段。江山易主,改朝换代都多少年了,舞台上演的怎么还是这一幕又一幕的荒诞闹剧?昔日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今天究竟算什么?
吕局长心里一提溜,就知道这主在这当口找上他一准是为了这事,不禁分外无奈:
“二小姐,您既然知道我们这都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就行行好别为难我们了。这回抓的都是大鱼,个个在通缉名单上,一个也不能少。”
“哪里来的名单?阎王爷的生死簿不成?”
萧瑜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长道:“还是说...有鱼从网里主动钻出来,被你们捡个正着?”
一下子抓捕处决的这么多人,绝不是偶然之举,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围捕,十有八九是对方阵营里出了叛徒。
吕局长噤若寒蝉,“这我可不敢瞎说。”
“但我已经猜到了。”
吕局长顿时满脸挫败,长叹一声:“二小姐,我就直说了吧,如今北平城里做主的,是上面来的一位长官,我们不过都是底下打杂跑腿的,委实说不上话。”
“长官?”萧瑜皱眉,“哪个长官?”
只要是南京沾边带故的,她总是能寻到门路,不怕救不出人。
此时忽而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是我。”
萧瑜回头,只见门外缓缓走进一人,黄绿军装,黑色斗篷,更衬得脸色病态般的惨白,露出的三颗梅花领章分外引人注目,年岁不深,竟已是上校军衔。
这人实在多年未见,萧瑜险些没有认出来他,眯起眼睛凝视几秒,才缓缓叫出了他的名字:
“闫国民。”
两人当年同是广州军校三期生,毕业之后各奔东西。虽无联系,但闫国民的近况,萧瑜一直有所耳闻。北伐以后,他在党务调查科工作,如今调查科升格为处,他也晋升为了副处长,手段很辣,办事得力,深得上头器重。
“我道是哪路大罗金仙下凡?原来是你。”萧瑜淡淡一笑,“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闫国明依旧是那副丧气厌世的模样,昔日同窗久别重逢,面上也是不冷不热:“你我本来就无甚交情,不必虚情假意的寒暄。”
萧瑜脸色一沉。
吕局长见情况不好,急忙赔笑道:“既然二位是故交,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先走一步,你们慢聊,慢聊......”
吕国勋走后,屋中二人相对,空气一时寂静得尴尬。
闫国明径自解下披风挂在衣架上,转身坐到了办公桌前,一举一动还是军人的干净利落,端正俨然。
反观萧瑜却是懒懒散散陷在沙发之中,二郎腿高高翘起,晃晃悠悠,好不风流随意。
“好歹当年也是一个战壕里滚过的同窗,我今儿个也没落魄街头,你何必摆那么大架子?”
闫国民面无表情:“我是按规矩办事,如今北平城警察局由党务调查处全权接管,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党务调查处杀人放火,臭名昭著,居然自称按规矩办事?这是萧瑜今年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
她轻嗤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好吧,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你这次大招旗鼓的在城里抓了那么多人,想必功劳不小,你吃干抹净我不拦你,但有些小鱼小虾,还希望请你能高抬贵手。”
闫国民双眼一眯,冷声问道:“你来找我要谁?”
“南北货行廖三爷,廖季生。”
闫国民一顿,似乎面色稍缓,但仍是拒绝:
“不行。”
萧瑜不想他如此不留情面,隐忍着怒气,试图说情:“他不过一介商人,翻不起多大风浪,家财充公也好,入狱收监也好,只望你能留他一命。”
“不行。”
“为什么?”
“他违法犯纪,不得轻饶。”
“哪一门法?”
“委员长亲自颁发的《封锁匪区管理条例》,任何人不得与匪区通商互易,凡是胆敢向匪区运输、囤积、购买、贩卖军需用品和医药用品之人,严惩不贷!”
闫国民表情漠然,“通敌叛党,罪无可恕,这是委员长的命令,我不能违背。”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通融了?”
“不能。”
闫国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不冷不热的笑了笑:“你们这些小姐少爷平日里骄奢淫逸横行无忌,须知这里不是你的大上海。看在你我昔日同窗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如今赤匪是委员长心腹大患,不要和这些人走得太近,免得引火烧身。”
“我引什么火,烧什么身?”
“你再为乱党来求情徇私,我就只能怀疑你对党国的忠诚了。”
“呵,闫上校真是铁面无私,秉公执法!”萧瑜怒极反笑:“北平城里人人尽知我和廖三哥是青梅竹马交情匪浅,当年大革命时我是广州陆军军校长洲三期女子队队员,魏若英华永泰是我的教官,陈胜男沈霞是我的同学,我是不是也有通敌叛党之嫌?你是不是要抓我去拷问?用不用请我小姨姨夫亲自去你调查处的大狱里来保释我?!”
闫国民丝毫不为所动:“当年在广州的时候,你就和那些人走的很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萧瑜,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闫国民,你别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