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们彼此心意相通,所期所盼,都是一样的。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霍锦宁看着远远跑过来的小姑娘,也不禁笑了起来。
连日里事务繁忙,但所有疲惫和劳累与见到她的那一刻相比,都不再重要。
此时此刻,她身着白色短袖旗袍,柔顺长发披肩,娉娉婷婷站在他面前,任谁也不会再将她看作一个小孩子了。
三年的独立生活让她成长了不少,变得更加大方自信,动人的气质也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虽然彼此许久不见,但究竟是人来人往的学校里,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就这样彼此望着,心中柔肠百转。
两人并肩走在未名湖畔,眼前夕阳西斜,静谧如画。
“方才的义演我在台下看了半场。”霍锦宁笑了笑,“改编的不错,但女主角不及原来的好。”
“我之前可真的是被逼无奈呀。”阿绣叹气。
依她内向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参加话剧社的,导师为了让她敢于在众人面前表达自己,下了死令让她参与,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台。为了演好角色,她日夜揣摩角色心理,分析剧本内涵,甚至还病急乱投医写信给阿瑜,向梁瑾大哥讨教演出经验。
就这么一点点磨出来了胆色和勇气,如今能在台上万众瞩目下,面不改色,侃侃而谈,这是过去的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玩偶之家》是她演的第一个剧本,也是对她触动最深的一个故事,这一次亲自做指导排练这部话剧,就好像是为她过去三年话剧团经历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一般。
“阿瑜和梁大哥还好吗?梁大哥...他从美国回来了吗?”
“梁瑾上个月回来的。”霍锦宁想起什么,问她道:“我记得他之前公开批评过你们乱改戏?”
阿绣无奈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学校几位老师给我们布置的课题,将《牡丹亭》的选段翻译成英文,因为完成的不错,校内音韵社的几位老师大感兴趣,就重新编了曲子,在西单戏院上演了一场全英文的《游园惊梦》。因为改动比较大,有好几位戏曲名家都批评过我们胡来。”
其中碧云天老板是反应最激烈的,不光在被报纸记者采访时态度强硬的表示批判,得知她也参与其中后,又专门写了一封信来训斥她,说早知他们如此糟蹋戏曲,当初就不该好心教她演戏。若不是当时他正逢出国演出前夕,阿绣很怀疑他会直接坐火车来北平当面骂她。
梁瑾一心想将中国的戏曲唱到国外,将传统发扬光大,每每改动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断然是接受不了这样中西合璧不伦不类的新编。
“希望他现在已经消气了。”
“你们改别的倒还好,只这一出,他怕是意难平。”
“你最近...很忙吗?”她见他眉宇间隐约有倦意,不禁忧心,怕他为了见面,两地奔波太过辛苦。
霍锦宁一顿,淡淡笑道:“还好。”
内心却有些瞒不过她的无奈,其实他连日里事务繁忙,整整一个礼拜内睡了不到二十个钟头。
最近他多方受阻,和父亲霍成宣正在僵持之中。
霍家产业,萧家财力,康家声望,江家权势,自四家联姻以后,钱权势结合在一起,不费吹灰之力成为了国内最大豪阀财团,声势如日中天。
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已经逐步掌控了霍家大半的资产,但霍成宣对他始终充满戒心,不肯放权。他们这对父子从来都不像父子,面上父慈子孝,背地里堤防算计。大抵如同动物里的虎狮之类,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把对方赶出领地,自立称王。
霍成宣把许多紧要的东西牢牢攥在手里,比如煤矿,比如钢铁,种种关乎民生大计的产业,并利用关系网络不断膨胀,吞并垄断,俨然一家独大,毫不顾忌国情民生。
祖父霍熙怀一辈子立志实业救国,而霍成宣只想建立属于霍家的商业帝国。
霍成宣刚过花甲之年,老当益壮,野心勃勃,霍锦宁知道现在还不是和他正面冲突的时候,一直隐而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