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公寓门口,萧瑜说:“我也在这里下车就好。”
于是二人下车,阿绣笑着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小事,我也谢谢你的下午茶,下一次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嗯。”
“快回去吧,有人等着你呢。”
萧瑜微抬下巴,示意她向后看去。
阿绣茫然回头,看见公寓不远处路灯下停着的黑色汽车,一个人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下来,远远看向她们,却并不走近,脸上神色晦暗不明,看不真切。
“少爷!”
阿绣惊喜的叫了一声,霍锦宁顿了顿,终于还是迎着萧瑜似笑非笑的目光,迈步走了过来。
“少爷,您怎么来了?”阿绣看他望向萧瑜,不禁解释道:“这是我今天......”
“阿绣,我和你家少爷是旧相识了。”萧瑜微微笑了下,对霍锦宁轻声道:“好巧呀。”
霍锦宁不回答,垂眸看着阿绣疑惑的表情,柔声道:“我与她有话要说,阿绣先进去吧。”
阿绣隐约觉得二人之间有什么看不见的暗流涌动,却也是转瞬即逝,虽然充满疑问,但也只听话的应下:
“好。”
昏暗路灯下,狭窄汽车里,两人坐在驾驶前排,一个垂眸不语,一个望向窗外。
这么多年有太多事情心照不宣,可这一次,他们该谈一谈了,他们其实早该谈一谈了。
“藏得够严实的啊。”萧瑜调侃他。
他们这对人前的夫妻这几年做戏可全仰仗霍锦宁了,初时就一个上海一个北京两地分居,没几天她又南下去了广州,只留他一个人应对这十里洋场声色犬马,灯红酒绿。
已婚又如何,霍家二少爷的名头再加上那副好皮囊,多少莺莺燕燕前仆后继。
她这段日子回上海,不少人在她耳根子边上念叨着,她听就听了,连笑都懒得笑。可偏巧有人在她面前说漏了嘴,还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也不过如此了。遥想当年霍冬英那一番似是而非的敲打,顺藤摸瓜,这一切就清晰明了了。
“藏什么?”
霍锦宁自嘲的笑笑,方才接到霍吉电话的那一刻,他还真就有一丝一毫的心乱过。
什么时候起,提起阿绣有关的事来,他不再变得坦然了?
“起初,也不过是机缘巧合遇见了,阴差阳错相处了,便留了意,后来......”
后来上海这几年,眼见她从一个怯生生的孩子,一点点成长,一点点改变,长成一个文静秀美的少女。彷如是昨夜移栽后院的一株睡莲,含苞待放,亭亭玉立;又彷如是深山捡来的璞玉,剥落斑驳,雕琢成器。
萧瑜幽幽接道:“留了意,便上了心,起了兴,才生了情。”
这话也不知说他,还是说自己。
霍锦宁低低一叹,终是闭上双眼,默认了。
萧瑜无端的想起从美利坚初回国,泰升戏楼接风洗尘宴上门楣的那副对子:
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仿佛一语成谶。
二人结婚的原因有太多,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两个彼时心境相仿,是真的不曾想过,自己会有情生意动的这一天,拜堂成亲时连考虑都没考虑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萧瑜低头失笑,“你不必担心,里面外面的事都有我担着,别委屈了人家小姑娘。”
“不委屈又能如何?”霍锦宁眉宇间罕见的柔软与自嘲,转瞬即逝,“我们之间并不能有什么。”
这是一段不应该发生的感情,原因实在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给阿绣名分,一辈子都不能,正室侧室,都不能。
时至今日,他与萧瑜的婚姻,已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背后代表的是两个家族,以及更多利益集团的结合,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企图破坏这种结合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两个这辈子注定绑在一起,风雨同舟,生死共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如果表明心迹,给她希望,不过是在害她,在耽搁她,无耻极了。
霍锦宁知道,他不必明说,萧瑜全部都清楚。
但萧瑜却不置可否:“总要有个了断。”
“学你?”
“别学我,我是断了,不是了断。”
她笑了笑:“算了,左右我没资格说你。今儿个人我见到了,话我撂这儿了,以后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我要回广州了。”
霍锦宁神色微变,皱眉道:“如今局势不明,一触即发,广州山雨欲来.......”
“说到底,你是怕我一时冲动?”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是。”
“你怕我选对,还是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