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自己巴不得萧子显早早一命呜呼,现在居然还得尽心尽力让他活长久点,当真世事难料。
......
正阳门火车站人来人往,男女老少熙熙攘攘,霍吉霍祥哥两个忙前忙后的托运行李,萧瑜和霍锦宁在贵宾候车室里躲清闲。
“几步路远,你何必来送?”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萧瑜问,“你几月回来?”
“说不准,这要看上海那边的形势,但至多夏末之前,我总会回来一趟。”
萧瑜噗嗤乐了:“现在外面可还飘着雪花,你这一竿子支得够远。怎么着,伯父能把你派哈尔滨打理生意去?”
“要是哈尔滨也不错。”霍锦宁顺着她的话开玩笑:“只怕就算到了哈尔滨,也有人不辞辛苦的跟了去。”
萧瑜摇了摇头:“你霍家如今风头正盛,姊妹弟兄明争暗斗,我这小门小户的真是比不了。”
这话倒不是玩笑,如今霍家是沪上第一豪门,而萧家老太爷虽在前朝官居高位,辛亥之后不过是侥幸跟对了靠山,才能残喘至今,勉强捞了个农商总长,可惜底下儿女一个赛一个的不争气,前途渺茫。
“好在我父亲不是个软心肠。”
“霍二少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瑜笑了笑,又道:“说起来,这似乎是你我第一次分别这么久。”
不说青梅竹马的整日厮混,就是在外求学那五年,两人也是形影不离,同甘共苦,这回回到国内,倒是要分开了。
“等我再回来时,可是要上萧府提亲了,你尽可趁着这段日子为所欲为。”
“难不成等我以后不能为所欲为了?”萧瑜斜睨他。
“等你成了霍家二少奶奶,怕是旁人就不敢陪着你胡闹了。”
“呵,你不必操心,我以后都一直会是萧二小姐。”
“我可不操心。”霍锦宁摇头失笑:“我看你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人,让霍祥跟着你吧。”
“霍祥嘴皮子可是够利索,你说他俩兄弟怎么不匀和匀和?你带着霍吉那个闷葫芦成吗?”
“霍吉老成持重,有些事真得他办不可。”
“也成。”萧瑜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上海十里洋场,南货北运,稀罕东西不少,有什么叫我捎带的?”
“美利坚都待了五年,国内还有什么稀罕的?”
萧瑜想了想:“左右你也得三五个月回来,要是去苏杭赶上春天,就给我带枝儿桃花吧,这京城里的西北风太大,一丝春意也没有。”
“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阳门火车站当时是全国最大的火车站,就在天安门正对面......
第4章
三月初三起,庆祥班在蓬莱楼包场,连唱十三天,今个儿是第十三天,也是萧瑜看的第十三场。
戏听多了,耳朵确实起茧,萧瑜不是什么地道票友,连看到这里,真是够够了,闭上眼就是咚咚锵锵的锣鼓声,俨然把这些年落下的都补了够本。
台上林冲夜奔到一半,廖季生带着几个手下,风风火火的上了二楼,进了包厢就冲到八仙桌前把茶壶一饮而尽,这才坐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得劲儿!”
萧瑜打量着他大冷天一身大汗,风尘仆仆略有狼狈,一边吩咐着霍祥去倒茶拿手巾,一边问:
“三哥这是又上哪儿平事儿去了?”
“手底下人惹了点小祸,这帮孙子真不给小爷省心!”
“这不能够,廖三爷出手还有摆不平的事?”
廖季生虽然和家里闹僵了,但拜的契爷在门子里很有辈分,跺一跺脚地抖三抖的人物,连带着他也跟着在道上混出了头脸。
廖季生不买账:“你可别将我,我如今不过是江湖风里雨里带弟兄们混口饭吃,你上次提那茬我可还没应承。”
“我有钱,三哥你有人有路,合作愉快,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你这是听戏不过瘾,还想直接做东家了?你点的那十八家戏园子,可都日进斗金,正当红火,哪有那么容易弄到手。我就纳闷了,霍家如今在沪家大业大,你还操这份心干什么?”
“他的钱是他的,我的钱是我的,他干他的大业,我总得也鼓捣些小买卖做做。”
“你这还小买卖?”
“三爷,您请——”
霍祥端着叠成豆腐块的白手巾呈给廖季生,廖季生接过来豪爽的抹了抹头脸,又扔了回去,打趣道:
“霍祥,你说说,你家二小姐什么时候这么财迷了?”
霍祥年纪小,机灵劲儿却不少,嬉皮笑脸回道:“三爷您说哪的话?我们家小姐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主儿,但这谁嫌钱多咬手啊?”
“合着我嫌呗?”廖季生哈哈一笑:“你这张利嘴啊!”
“瞧瞧,连霍祥都懂的道理。”萧瑜给廖季生倒了杯茶,亲手端到他跟前,慢条斯理道:
“三哥,那晚锦宁说的话你还没明白?这世道甭管你想做什么,手里得有票子。站得高望的远,有多大能耐才能办多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