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点的灯吗?”盛景坐在案几旁,笔架上如梦的暗纹逐渐清晰起来,那只熟悉的重明鸟又出现了。
“是奴家……”女子的声音有些哭泣后的微弱“奴家醒来时,就已在门前,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灯笼,它就亮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还记得吗?”
“并不甚清楚,贼人将奴家眼目覆住,至死都未取下……呜呜……奴家本名姓薛,他们都叫我十四娘……”
盛景离开鬼市时日头正盛,鬼市白日歇业,她站在石阶上琢磨自己要不要挨家挨户通知一下要出门办事几日,也好让他们知晓自己也是有正经差事的冥仙,身后如意的声音打断也终结了她的想法,低调低调,她接过如意递来的乾坤袋翻了翻。
“楼主,这里面是些银钱、路引和换洗的衣衫,出去小心,专心办事,尤其是不要随随便便就将涂山拔出,莫要惹祸!”如意盯着她腕上涂山所化的黑色玉镯,仔细叮嘱道。
“路引?我要这玩意儿做什么?放心,我都是夜晚办事,要引,也是叫牛头马面出来引!此行,我定小心,谨慎!你放心,绝不闯祸!还有,别忘了继续盯着判官帮我找泗水滨这地方,他是不是不行啊,多少年了,别说地儿,连点儿像样的消息都寻不来!”语毕,摆摆手便没了踪影。
这几日莱阳城街头的小商贩都在偷偷议论王记商铺少东家的桃色辛闻,据说其赴宴归来,家中爱妾和仆从皆不见人影,报官后,府衙找了三日便结了案,说那小妾与人私奔了。
“与人私奔为何不带走家中财物?”卖菜大娘翻了翻白眼,声调暗暗降下来:“要我看,八成是被什么人掳走了!别忘了,三日后就是启明节,最近这城中可不少生面孔。”
“说不定那薛娘子是勾搭上更有钱的主了,看不上王家那点儿金银,茶馆说书的故事里都讲青楼女子无心,果真不假!”屠夫手里的刀狠狠地落在一块猪肉上,仿佛跟人跑的是他家娘子。
“那王生也是可怜,这才几日,已经憔悴得没有人形了。”
“啧啧,谁说不是呢……”
盛景放下手中的茶碗,暗自感叹,这门出的未免不是时候,本想早早了结后,去寻寻那泗水滨之事,却不想这三十年才有一次的启明节今次竟然在莱阳城。
先办正事,盛景擦了擦唇边的水渍,戴好帷帽,往王家走去。
傍晚,落日余晖照在王家门前的石阶上,铺着这层淡淡金色,此地更显颓败,盛景前去敲门,家中仆役说家主外出寻找夫人,尚未归来。于是她懒洋洋地坐在大门口,透过帽前的薄纱专注地望着巷子口,仿佛看到了几日前还鲜活的十四娘站在门口翘首等待王生回家时的模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门的仆役点亮了府门前的灯笼时,步履蹒跚瞧着疲惫至极的王生方才出现。
“你可是薛十四娘的夫君?”盛景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问道。
“正是,姑娘有何事?你可是见着她了?她在哪里?还好吗?”王生忙上前问。
盛景故作惊讶地问:“上月她托我帮她找副画,我这不刚巧碰上了么,就送过来,府上管事儿的不愿多说,我只好在此等候,她不在家吗?”这些年人间话本子源源不断地送进画虚楼,她闲时打发时间,已是炉火纯青,这些小谎不在话下。
“她……她……”王生似有些难言之隐,只是摇摇头,眼中似有泪要落下。
“难道她不在?这可如何是好,我来得匆忙,现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垂头丧气演得很好,这都是跟如意周旋多年的成果,感谢如意,她心里默念。
“既是十四娘想要,画无论多少钱我都付给你,若姑娘不嫌弃,我家后院尚有一空房……”王生说着作出请的手势。
这夜盛景便歇在了王家后院一处客房,睡前取出画卷,看似随意地轻点几下,便有缕缕青烟升起,她道:“我已为你通了阴阳,今夜你可与你那伤情的夫君说说话。”说罢,她与这青烟竟融为一体,飞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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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开的第一本文,勉强算部正剧,人物有些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尤其是男主在前期戏份不多。
女主是个充满“自信”的人,无论任何阶段,她都相信自己的选择,塑造她其实是以另一种方式展现一个理想的“我”,做了近一年重度焦虑的治疗,医生反复强调要相信自己,也许我会在盛景身上获得一种慰藉。
无论这篇文你有没有收藏或追文,希望看到这段话的人都能够开心快乐~~~撒花
下本预计9月中旬开《芙蓉春夜》,女主小字无眠,欢迎收藏。
讲的是不受宠的哑女公主和年少有为的冷面将军的爱情故事,先婚后爱,先那什么再那什么,总之目前的框架看好像车有些多……
第2章 誓言犹在(捉虫)
盛景随着十四娘进入坠冥幻境,不由感叹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果真源于生活。
她瞧见三年前初到莱阳经商的王生长得仪表堂堂,谈吐间也颇具斯文,他乃家中独子,往日里只沉迷于读书抚琴,净是些文雅之好,对家中营生并不感冒。
王生原本靠着父亲多年的经营生活尚且不愁,奈何岁月不饶人,王父身体每况愈下,为不坐吃山空栽培他继承家业,迫不得已只好到莱阳城历练。
此时莱阳城最大的青楼——月怜楼,夜色正浓,盛景只见王生和一众纨绔子弟喝酒划拳,而侍奉其左右的美娘子皆是未能入他的眼,仅仅帮他添酒夹菜罢了。
“王生,你再饮下此杯,就当作哥哥的为你庆贺!”一位身材臃肿、满面油光的华服男子晃晃悠悠地举起酒杯,对坐在一旁因不胜酒力而面色涨红的王生说道。
王生不好推拒,只好接过饮下,呛得直咳嗽,起身捂着嘴向外跑去,好一阵儿才回来,可巧一阵风吹来,原本隔着纱幔只瞧得见身形的琵琶女,如今正好四目相对,王生不禁愣在原地。
“楼主,您看他那样子是不是有些傻乎乎的?”纱幔后低头弹着琵琶的女子正是十四娘,弦冷铮铮,如珠玉落盘,而她眉目含春、肌肤赛雪,一颦一笑间足以令男子动心。
“说实话,老实人可不是什么好品质!”幻境中只有十四娘能看见她,盛景随手抓起一把花生,倚在十四娘凳子旁,边吃边问:“这就是你们初见的场面?”
王生对这位月怜楼中的清倌,琵琶技艺超群的十四娘一见钟情,两个郎才女貌的年轻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这王生倒是有些真心,宅子是专门为你置办的?不错不错!”盛景轻车熟路地推开王家大门走了进去,三年前这院中甚是风雅,翩翩少年郎临窗在书桌前写字,亭亭“闺门秀”在院中一屏风上作画。